「阿笙……」
我瞪大了眼看向他。
「你便當我昏了頭要說這些糊涂話,只是若再不說,恐怕我真會瘋掉。」
「克制了這許多年,終究還是沒能忍住。」
「你擋在我身前那一刻,我真的感覺整個世界都在天崩地裂。」
我喃喃道,「許知舟……」
「那日你上門時,我本就該拒絕的,許某雖稱不上君子,但也從不乘人之危。即便你不嫁于我,我也會幫魏尋查個水落石出。」
「可那人是你。」
「我身體殘缺,本不該耽誤你。但縱使是偷來的幾天,我也實在難以拒絕。」
許知舟看著我,「即便你是為了給魏尋復仇才找上我,我也甘之如飴。」
他看著自己的腿,笑了笑,「還得感謝那次的追殺,換得了兩日緣法。」
「許某自小孑然一身,從未曾敢貪戀過半分溫暖,是我害你無辜入險境,本就虧欠太多。」
「若不是你,我早就凍死在路邊。」
「如今僥幸撿回一條命,還有何不知足?哪里敢再奢求太多。」
「許某不敢拖累你一生, 你該找個更好的人。」
許知舟的語氣中竟帶了一絲懇切的祈求,「只是你能不能不走, 在這京中,我必定竭盡全力,護你一世無憂。」
我看著他, 震驚于此刻的坦白,眼眶通紅,「你的腿……」
許知舟垂下眼簾,神色有些瘋狂, 「我不在乎!余笙……我不在乎!」
「我只得萬分慶幸, 那日及時救下了你。」
22
我的聲音有些顫抖, 再一次確認,「許大人這是何意?」
他低下頭不敢看我,聲音極輕:
「可以不走嗎?」
「許知舟!你知道,我要問的不是這個。」
許知舟嘴里總是很難聽到真話。
也許是在官場上兜兜轉轉太久, 他已經習慣了繞著圈表達。
可我只想要一個明確的答案。
「你心悅我,是或不是?」
許知舟默然良久, 終于緩緩開口:
「是。」
他艱難又晦澀地表達著心意,「或許就是在篝火旁的那一眼。」
我的眼淚便瞬間決堤, 哽咽著一字一頓道, 「我那日所說, 也都出自真心。」
「我并非全為了魏尋。」
「若只為了查案,我大可如你所說, 只求你清查即可。」
我的聲音逐漸變低,「許知舟, 我希望你娶我。」
「是真心的。」
23
后來想起此刻,我只覺得。
腿疾跟啞巴比起來,真的算不了什麼大問題。
我們兩人彼此一次次試探,卻總有諸多顧念。
許知舟自卑于身體的殘缺, 不敢娶我。我又愧疚于給他帶來的傷痛,不敢見他。
兜兜轉轉這些年,竟活得如此別扭。
在那城關之外,我的衣裙被吹得獵獵作響宛如當日他拉著我從馬車上逃離時。
在翩飛的衣裳與緊握的手中,自由穿梭的風。
或許愛就是這樣的小心翼翼。
也還好。
愛最終讓人勇敢。
24
嫁給許知舟的那天,
我聽著他輪椅緩緩滑入房間的聲響, 緊張得攥緊了手中的喜服。
我知道,外頭都傳, 我們兩人很是登對。
雖然不是出自贊美, 但我依然十分受用。
煞星并殺神,也算是絕配。
他的呼吸聲越來越近。
挑落蓋頭之時, 我看向他清秀精致的眉眼,突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我們身上,都曾為對方留下過傷疤。
再如何聰明之人,也難看清世上之情并非要公平或者得誰首肯。
二人心意本該相通, 卻無人敢開口。
人要到走投無路之時, 方才驚覺情動,才不肯松手。
我扶著許知舟緩緩坐下,撫上他的側臉。
曾經在夢中求而不得的人,如今真真切切地在我面前。
他的眼睫微顫, 擁我入懷。
我輕輕吻上他的額頭:
「許知舟,若還說有什麼欠我的,你便用一生來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