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無論是什麼。
有一個深深的念頭正瘋狂地扎根進我的腦海里。
無論是哪個世界。
我都不希望他出事。
太醫在一旁探頭來看,突然莫名激動:
「陛下好似對您的觸碰有反應,您再叫一聲試試?」
「顧珩,顧珩。」
太醫嘆了口氣,無奈跺腳:
「您溫柔點……」
還……
真有點不習慣。
但是!
為了讓他醒來。
我決定狠狠一咬牙。
舍命陪君子!
于是我撫過他的唇角,用盡可能溫柔的聲音,呼喚著他的名字,問道:
「阿珩,你什麼時候才能醒來?」
于是,他睜開了眼。
輕輕一偏頭。
他綻出一抹淺笑:
「渺渺,你終于這樣喚我了。」
18
醒來的顧珩還有幾分虛弱。
他攥著我的手,卻怎麼都不肯放開。
我擔心他的身體狀況。
除去必要,也不怎麼敢輕易離去。
那幾日,太醫在他身邊團團轉。
顧珩的病情也時好時壞。
額上時冷時熱的。
最嚴重的時候,我都覺得燙得手心發慌。
我問太醫究竟是什麼原因,太醫們想了又想,半天才擠出一句,氣急攻心。
想想也是我的錯。
要不是我這麼急于回家,估計顧珩也不會這樣。
一時間,我有些歉疚。
正想著回到他身邊怎麼補償他時,就聽見里面傳來窸窸窣窣的竊語聲。
「陛下,這麼燙會被發現的!」
「胡說!都涼成這樣了,放在腦袋上,還能有溫度麼?一會兒渺渺要是摸不出來,唯你們是問!」
一聲嘆息。
伴隨著滴滴答答的水聲。
「不行不行,再熱點!」
「真不行了陛下!再熱就燙手了……」
「行吧行吧……」
顧珩不情不愿地想要躺回去時,正好看見了倚在門口好整以暇的我。
他頓時一聲「哎喲」,扶著腦袋又倒了下去。
倒下去時,還不忘朝我伸出手,凄凄慘慘地叫著:
「渺渺、渺渺……」
我——
呸!
我就說那天他怎麼醒得那麼巧!
敢情是那會兒憋不住了!
虧我這幾天著急成了什麼樣!
連家都不回了我照顧他!
演吧他就!
可勁兒地演!
這下誰分得清他和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啊!
我氣得奪門而出,直往法陣的方向奔去。
顧珩見狀。
也不裝了。
跳下床就往我這兒追來。
就在我半只腳踏入法陣的那一刻,他突然一把將我拉了回去。
掐住我的腰,將我抵在墻上。
眼尾通紅地垂眸望我。
說不出的委屈:
「渺渺,我也是沒有辦法了……」
19
就像人只有接近死亡一次。
才能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
其實在踏入法陣之后,我就意識到了——
我內心也是想留下來的。
這里是我窮盡心力勾勒出的盛世藍圖,如今已經初步成形。
我……
我不想走。
我想看著我親手打下來的江山,在我的建設下,在我手中達成天下大同的理想社會的模樣。
不僅如此。
我還想在顧珩的基礎上再度改革。
還這個世界的女孩子們,一個平等、自由、沒有歧視和厭女的世界,讓她們再也不用擔驚受怕、小心謹慎,也讓她們能夠在這片日光普照的土地上,活出最恣意昂揚的自我……
這是在我那個世界里,需要漫長的時光、激進的斗爭,還有不斷的摸索才能辦到的事情。
而這里……
是最好的底本。
誰說穿越的女子只能被囚禁在后宮?
我想要的從來就不只是眼前虛妄的情愛。
我想要的——
太多了。
可要實現。
要收集經驗與素材。
我就只能留下。
眺望青山碧空,滾滾紅塵,我心念忽而一動。
兩重世界,究竟誰才是真實呢?
我說不好,也沒有人能說得上來。
眼前的每一個人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有自己悲歡離合的人,我焉能就此將他們徹底否認?
這不公平。
又或許,這個世界本就是一場巨大的虛無。
所有的世界,不過都是須彌芥子,藏于其中。
這里是芥子。
我的世界又何嘗不是呢?
一場勸慰,游移不定的心終于放下。
安穩的心也在那一刻,想起了一件險些被我忘卻的事情。
這里三年,方是我人間半月。
即便留下,又有何妨呢?
20
我回望向了顧珩。
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我知道。」
「所以我——」
「不走了。」
他眸光亮起,似是不敢相信:
「真的?」
我點頭肯定。
我本以為他會非常高興,可是出乎意料地,他的臉色卻沉郁了下來:
「那你在那個世界的朋友、家人……」
「渺渺,我雖然舍不得你,卻也不忍你為了區區一個我,舍棄他們……」
抬手。
我止住顧珩的話語。
并將兩個世界時間流逝的差異告訴了他。
他沉吟半晌,才像暗懷心事似的,答允了下來。
等暫且離開顧珩的時候,我調用了曾經的聯絡程序,向另一個世界的系統申請了暫留的批準。
系統演算證明。
我的推論存在可行性。
當這個世界的十多年過去,我的世界也不過緩緩流逝數月而已。
心頭最后一塊石頭也放下了。
轉頭之際,顧珩正站在那里,含笑望我。
我笑著奔向他,將手放到了他的手中:
「我們還有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
他釋然微笑,低頭問我。
低沉的聲線醇厚得如同窖藏的美酒:
「是的,沒錯,我們還有很長很長的來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