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下一刻就被什麼東西絆倒,摔了個狗啃泥。
我回頭望去,秦淵正抱緊我的腿,仰天長哭:
「娘,你別丟下孩兒啊娘——!」
第七日,山中氣溫驟降。
連日來僅靠野果果腹,未進水米,我發起了低燒,索性裝死。
「秦公子,我體虛質貧,給不了你照應,就是個拖累,你別管我,自己走吧。」
他安靜地盯著我,眼眸如一汪寒潭,讓我有些發怵。
只見他緩緩曲起五指,耀眼的靈力從掌心徐徐輸送至我體內。
四肢百骸瞬間就暖了起來。
第十日,我與秦淵對坐在篝火前,手捧半只他強行塞來的烤雞,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主動打破寂靜:
「母親進山采藥是為我攢錢娶妻,如今下落不明,我進山尋母,又偶遇蘇姑娘你,或許,這是月老牽的紅線,是天注定的姻緣……
「你愿意,考慮一下我嗎?」
我只顧埋頭狼吞虎咽,激烈的咀嚼聲掩蓋了秦淵聲若蚊蚋的話語,再抬頭,我已滿嘴油膩,怔怔問:
「你剛說考慮啥?」
就在這時,巨大的咆哮響徹曠野,腳下的土地都在震顫。
一團模糊的紅光朝我們沖來。
秦淵警惕起身:
「北號山的猲狙,怎麼跑這里來了?」
他定了定神,回頭朝我笑:
「剛才的問題,若無異議,我且當蘇姑娘默認了,待我降服完兇獸,是否也該換個稱呼?
「比如……娘子?」
25
沒想到入山十日,我與秦淵連惡犬都沒撞見,一撞就撞上個兇猛的食人獸。
猲狙獸,狀如狼,赤首鼠目,音如豚。
可獸不敵人。
電光石火間,猲狙已落下風。
秦淵眼神犀利:
「為非作歹的畜生!有位入山采藥的老婦失蹤,可是被你所害?」
身上的劍傷汩汩流血,疼得猲狙齜牙咧嘴,通紅的毛發被激怒得全豎了起來。
「爾敢猖狂!」
秦淵持劍刺去。
天空突然劃過閃電,雪亮的光下,猲狙腹部正淌出乳白色汁水。
我大喝:「住手!」
劍勢回止,秦淵投來詢問的目光。
我趕忙解釋:
「野獸都有領地意識,這頭雌獸尚在哺乳期,領地意識會更甚,也許,它并不是想吃我們,只是想將我們趕走!」
……
在靈獸的引領下,我們在陰森幽暗的山澗見到了嗷嗷待哺的幼獸。
猲狙將它輕攬入懷,以臉剮蹭,眼中流露慈悲與溫柔。
我與秦淵對望一眼,他走上去,肅聲質問:
「那老婦……我母親,現在何處?」
猲狙發出滑稽的呼哧聲,好似在拼命解釋。
秦淵緊蹙的眉,復舒展開。
我驚訝地問:「你能與它交流?」
他笑道:「此獸已修煉百年,能與修者靈力共通。」
「那你幫我問問,二十年前,天墟宗一雙道侶來此山伏虎妖,修為明明遠勝,卻不敵慘死,其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猲狙發出含糊的音節,秦淵對我解釋:
「二十年來途經山野的路人太多,發生的意外數不勝數,它早已記不清楚了。」
我失望著嗯了一聲。
「但是。」
秦淵一臉真誠:「它說我們可以找另外一個人。」
我疑惑道:
「它就哼哼兩聲,你確定有這麼多含義?」
他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不由分說握緊我的手,走進洞穴深處。
緊接著,說出一句令我毛骨悚然的話:
「那人就在里面。」
26
「精怪誘食」還言猶在耳,我走得顫顫巍巍,一陣濃霧忽然飄至眼前。
待濃霧散去,我傻了眼。
澗溪消失了,山內三九寒天,眼前竟是花香鳥語,春光和煦。
一個白發老頭盤坐在大樹下,正對著錯落有致的黑白棋發愁。
我走上去,畢恭畢敬:
「老人家,打擾了,請問——」
老人揮手打斷:「別吵我下棋!」
我無奈地閉上了嘴。
秦淵笑了笑,走上去,徑直落下一顆黑子。
「吃子多,反倒輸。」
老人霍然瞪著他:「你小子會下棋?」
秦淵揚起下巴,嗯哼一聲,未置可否。
老人殷勤急切地拉他落座,又無情將我一把推開:
「你去廚房炒兩個好菜,有什麼問題,待我與他廝殺幾盤再說。」
我:「……」
行吧,在天墟宗我也沒少當燒火丫頭。
太陽落山前,我端著一盤噴香的辣椒炒肉斗膽靠近。
只見老頭一臉悲憤,盯著秦淵下棋的手,眉毛擰作一團,時不時發出「嘿呀」「唉喲」的哀嘆。
我心想,秦淵裝模作樣,架子擺得倒挺足,不承想棋藝不精,還是遭了嫌棄。
再看秦淵,托腮,吹哨,一派悠哉坦蕩,厚顏無恥。
待老人深思熟慮,終于落下一子,秦淵噌地站起身。
我以為他要認輸,不料他的表情更加悲憤:
「你有本事下天元,你有本事贏啊!
「還瞧不上我,我棋藝是一般,你這簡直是千瘡百孔!」
老頭耷拉著肩,不敢回一句嘴。
這一刻,我仰視秦大公子,如瞻仰光芒萬丈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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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乃棋癡,技拙而情深。
第一日,他回答我:「我久居此山,殺人越貨之行,野獸食人之慘,山洪滅村之災,我什麼沒見過?
「然見多識廣,心已麻木,世事如浮塵,凡人生死于我而言,不過輪回之常態,難牽動悲歡。」
我再問,他已不理,只糾纏秦淵,陪他多下幾盤棋。
過了幾日,老頭再度敗北。
杯酒下肚,他醉醺醺道:
「這荒山野嶺,又非靈力富裕之地,哪來貓狗耗子成精?什麼兩百年的虎妖,簡直胡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