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魂魄出竅,附身于一具傀儡。
傀儡主人是三界最神秘的仙尊。
朝夕相伴,眼盲的他察覺了我的存在,我也越發肆意妄為。
「我吃了女修送的糕點。」
「無妨。」
「我不慎燒了幾卷仙籍。」
「不礙。」
「我飲多了酒釀,今夜能否借您床榻一眠?」
「閉嘴。」
后來,仙尊眼疾將愈,我聽他與人說:
「一抹不知名的幽魂罷了,怎配與她相提并論?」
原來自始至終,他不過是借這副鮮活的皮囊,寵溺心底最思念的人。
我服下離魂草,脫離了傀儡身。
蕭元卿,就像五百年前我告訴過你的那樣吧。
朝前走,別回頭。
1
我醒了。
靈力干涸的身體告訴我,醒的是「我」,不是「她」。
堂妹蘇慈率先趕來。
她淚光瑩瑩,美得梨花帶雨:
「蘇縈姐姐是大伯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脈,若有三長兩短,叫我們如何向天墟宗交代?
「你昏睡三年來,父親與我輪番輸送靈力,維系你殘破的肉身,只盼有朝一日你能蘇醒,蒼天憐憫,你終于活下來了。」
我起身,緩緩坐在梳妝臺前,望著鏡中全然陌生的女子。
大片大片深紅的傷疤橫亙在她臉上,順著脖頸一路向下蔓延。
腿腳、手臂、胸口,皆是火舌舔舐后留下的瘡痍。
蘇慈哽咽安慰:
「上天入地,我定會尋遍靈藥,讓姐姐恢復容貌。
「只是還有一事,你切莫介懷……」
我沙啞開口:「何事?」
「父親竭力勸阻,奈何沈家執意要退婚,他們認為,你缺乏修道慧根,靈力低微,如「仙尊眼盲lh522」今又成了面目全非的廢人。
「可若換作我出嫁,他們愿意考慮。
「你知道的,父親視沈公子如己出,他不愿傷兩家和氣,便應了下來,一年前,我已與沈公子訂婚……」
我對鏡輕撫臉頰,幽幽一笑:
「本就是父輩訂下的娃娃親,我對沈徽并無情意,如此甚好。」
蘇慈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繼而是狂妄,傲慢,和得逞后的鄙夷。
「姐姐能釋懷,當然再好不過。
「先好生休養,恢復元氣,下月宗門大比,屆時,父親定會為你尋覓一位值得托付的如意郎君。」
我面如止水,卻暗自握緊袖中的拳頭,逼自己冷靜。
蘇慈,來日方長。
魂魄歷練三年,我已不是往昔的蘇縈了。
你欠我的,你們全家欠我的,從今日起,我會一點點討還。
2
是夜,沈徽翻墻來見我。
他隔著衣袖握緊我的手,跪了下來。
「你命懸一線,他們卻從不準我見你。
「我像失了魂,渾渾噩噩兩年多,本來不肯解除婚約。
「直到一年前我大醉一場,不知怎的,人來到了天墟宗,頭昏腦脹之際,有人扶我進門,將我拉上床,喂我解渴的茶水,很快,我的身體就像灸熏火燎,心頭涌上一股奇異的躁癢。
「一片清涼貼上了我的胸膛,我理智全失,將那清涼摟入懷中肆意蹂躪,瘋狂掠奪……
「第二日醒來時,蘇慈已衣衫不整,背對著我抽泣。
「阿縈,我錯了。
「你還愿意要我嗎?」
我抬起手,默默拆開遮面的布,露出地獄修羅般可怖的臉。
無視沈徽眼底的震驚,我面無表情說道:
「這是我現在的容貌,是不是很可怕?
「誰娶了我,只怕會夜夜噩夢,寢食難安。
「比起蘇慈的花容月貌,你敢要我嗎?」
沈徽嚇得落荒而逃,留我一人原地佇立。
女子非容色盡失,不知誰為真心。
男子非功名盡喪,不悟誰為真情。
可我話還沒說完呢。
這也只是……我現在的容貌。
3
宗門大比五年一屆。
各宗門指派最杰出弟子,希望通過贏得比賽,彰顯本門實力,出類拔萃者,更有可能被數一數二的大宗相中,收獲橄欖枝。
前方看臺忽然爆發一陣熱烈喝彩。
試練臺上,沈徽已贏下一局。
他修竹般身姿俊挺,雪白的發帶隨風高揚,手中長劍正穩穩地指向孔武有力的壯漢眉心。
「承讓。」
蘇慈癡望著沈徽,眼神柔情似水。
與她同來觀賽的紅衣女子打趣道:
「臨近寒冬,聘雁已十分難尋,沈徽愿出重金向北上者求雁,這都傳開了。」
她打趣:「一個時辰之內,這已是他打下的第五場對決,靈力之出色,與你這待出嫁的美嬌娘啊,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蘇慈得意,佯裝要打過去,不巧瞥到了帷帽遮臉的我,輕巧笑道:
「死丫頭敢拿我打趣,當心我撕了你的小嘴。」
女子指著試練臺后方一處觀景閣,小嘴巴巴:
「聽聞逍遙宗這次派賀之焱來觀賽,若你未婚夫婿拔得頭籌,有幸被賀公子選中,你潑天的福氣還在后頭。」
我心里咯噔。
賀之焱?他也來了?
我透過帷帽上的薄紗,朝觀景閣眺望。
好巧不巧,正見一青衣男子掀開了卷簾,上身側坐,一手百無聊賴地托腮,一手伸出窗去接初冬的陽光。
知道他定是不會注意到這邊,我撥開一條縫,想將賀之焱看個清楚。
蘇慈見我有動靜,笑著對我介紹:
「姐姐,那位賀之焱,是天下第二大宗逍遙宗宗主的獨子,亦是宗門繼承人,幾十年前就連續數次拿下宗門比試魁首。
」
她由衷感慨:「可惜你未能有幸一睹他的風采,真乃英姿玉立,如圭如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