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些時日,每每帶回來好吃的我也不吃,同他親近也不愿。
甚至在發燒那日,故意讓他去買蜜餞。
外面下著瓢潑大雨,身旁的侍衛警示:「將軍,外面不太平,屬下去買。」
但紀城山擺了擺手,替我捻好被衾,轉而走進雨幕之中。
大約一刻鐘后,我聽到外面低聲嘈雜的聲音。
隨后,只見紀城山手里拿著一包蜜餞,扶起我,小心翼翼地喂給我吃。
「荷兒,你最喜歡的糖點,我買來了。」
我睜開眼,不知他到底有沒有看穿我的假裝,只顧著讓我開心一些。
等到第二天,我才聽下人說:「將軍昨晚遇刺了。」
「現在是長安侯奪位的關鍵時候,將軍怎的這般大意了。」
「聽說是為了薛姑娘。」
我躲在墻角處聽了后,心里很是自責。
就算再有怨氣,也不該拿性命開玩笑。
我特地讓人叫來紀城山,主動脫掉他的外衫。
這番舉動,倒是讓他吃驚不小。
「荷兒,你……」
「別動。」我警告著。
他便乖乖聽話。
男人精壯緊繃的肌膚上縱橫密麻大小的疤痕,看了就讓人觸目驚心。
我抿著唇,一點點地給他擦拭傷口。
良久,紀城山突然問我:「你愿意給我一次機會嗎?
「幫助你恢復記憶,找回自己的身世。」
他的話無比認真,攥緊的拳頭出賣了他此刻的不安。
我繼續幫他換藥,在給他穿好衣服后。
想起這段時日他說的話,做的事。
沉默著點了點頭。
20
芽芽這個孩子最近越發黏著我了。
紀城山不在的時候,便總喜歡拉著我陪她玩。
小女孩乖巧伶俐,活蹦亂跳地像個小福娃一樣。
她把我拉進一間屋子里。
抬眼望去才發現,里面全是我的畫像。
她小小的身體抱著我的腿,俏兮兮地說:「爹爹有時候總是一個人待在這里,還會哭,芽芽看著心疼,知道爹爹是想娘親了。
「爹爹很愛娘親,芽芽也愛。
「我們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
我蹲下來揉了揉她的腦袋,心里一陣柔軟。
在看著硯臺上寫滿了薛荷的名字的時候,我竟不自覺地答應了這個孩子。
……
紀城山最近早出晚歸,每次回來都和一眾人在隔間商量許久才散。
我開始等他,三更五更都等。
他從正門風塵仆仆地回來,在見到我的時候,目光詫異。
直到他把身上暗灰色的披風脫了下來蓋在了我的身上。
擔心地問:「這麼晚了,怎的還沒睡?
「這幾日是我太忙了,等過段時間,我便帶你出去逛逛。」
我低著頭,心中的迷霧最近有些許散開。
抬頭看他俊朗堅挺的模樣感到熟悉萬分。
而后不自然地開了口:「我好像有點想起來了。
「你或許……真的是我的相公。」
紀城山好似還沒從巨大的驚喜中反應過來。
等到回過神,便當著眾多下屬的面直接將我攔腰抱起。
「荷兒,可是當真?」
他如重獲失而復得的珍寶,大掌小心翼翼地捧著我的臉頰。
那種神情,我估計一輩子都忘不了。
21
因為在府中憋悶太久,我纏著紀城山希望他能讓我出去。
可因最近朝堂上形勢動蕩不定,他本想過了這段時間再陪我的。
許是見我無聊,不想剛緩和的關系降入冰點,所以特地加重了暗衛,拉著我上了馬車。
路上遇到商販,紀城山突然站定腳步。
「怎麼了?」我疑惑地看他買下了一個荷花樣式的簪子。
隨即,插入我的發髻當中。
「之前我也送過你一模一樣的簪子,只可惜……你受傷失蹤,它便也消失不見了。」
許是觸景傷懷,紀城山在看著我的時候,目光恍若疊著重重往事。
可還沒等我開口,身體突然被他狠狠拉在一旁。
耳邊是驟然而過的箭雨。
一切發生得太快。
紀城山幾乎是讓大批守衛護送我離開,周圍的房檐上出現了眾多的黑衣人。
驚慌之下,眼見那刀刃就要刺入他的胸膛。
我瞪大雙目,大聲喊他:「相公,小心!」
在一劍將那人刺傷之后,紀城山猛然回頭看我。
可也就是那一瞬間的失神。
被飛來的箭矢直直地刺入了胸膛。
22
我想起了一切,是我因為過度思念紀城山而跑去找他,直到意外跌落山崖,失去了記憶。
從被人撿回一條性命到現在,我和他竟生生錯過了五年。
此刻,將軍府上亂成一鍋粥。
我跑去跪伏在他的身邊,豆大的淚滴浸濕了他的衣衫:「紀城山,我都想起來了,我真的全都想起來了。
「我不叫薛僑,我是薛荷,是你的娘子。
「你醒來好不好,我們回家好不好?」
紀城山的眼皮轉動,可終歸還是陷入了深度昏迷。
我沒日沒夜地照顧他,衣不解帶,食不下咽,轉眼就瘦了很多。
若不是芽芽來勸,我可能真的就熬不住了。
直到外間突然傳來下人的聲音,驚喜呼喚:「將軍醒了,將軍醒了!」
我放下碗筷,直奔內室而去。
可他在看到我的時候,第一句就是:「我放你走。
」
我沒有哭鬧,反問他:「當真?
「你可舍得?」
紀城山沉默不語,唇線緊繃。
慘白的臉色像是蒼老了十歲。
我知道他是覺得如今將軍府也不夠安全了,想把我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