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他低聲問我：「疼嗎？」

當然是疼的，那麼大一把彎刀插進肩頭，拔出來時甚至還帶著我的血肉。

為了保證留疤，傷口不僅不能上藥，還得連著幾日涂抹辣椒水致使發炎。

謝辭言的問話勾起了我疼痛的回憶，我忍不住全身瑟縮了一下。

「疼的。」

我委委屈屈的小聲說。

謝辭言低嘆一聲，一夜對我極盡溫柔耐心。

10

「客人，靠岸咯。」

船夫的高聲呼喚讓我從夢里醒來，我擦了擦臉上不知為何流下的淚，整理了一下衣服，給船夫結錢下岸。

渡口人聲鼎沸，我新奇地打量著周邊叫賣的吃食攤子，準備買點從前沒吃過的東西嘗嘗。

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找到你了。」

我心口一跳，偏頭去看。

旁邊漁民裝扮的男人掀了帽子，露出謝辭言那張清俊的臉。

他來殺我了？

我第一反應是拔腿就跑。

謝辭言追上來想拉住我，一路將我逼至水邊。

電光火石之間，我抽出腰上軟劍，鋒利劍尖直指他的胸膛。

「我并未做過任何傷害你的事，為何不能繞我一命？」

謝辭言的目光凝在我身上，答非所問：

「你瘦了。」

我并不為他這虛假的關懷動搖，狠聲說：

「放我走！若你執意要殺我，那我現在便殺了你。」

說著，我手中劍往前送了一步，劃破了謝辭言身上衣衫。

緊接著謝辭言抬手，我以為他要還手，他卻在我警覺的目光下伸手握住了我的劍鋒。

血跡立馬順著他的手掌滴落。

他紅著眼，語氣幾乎是帶了懇求：

「阿月，跟我回家。」

「你欺我騙我瞞我都可以，只要你能一直待在我身邊。

」

他怎麼一副愛慘了我的模樣。

眼淚不知為何又落了下來。

我松手，劍落了地。

下一刻謝辭言上前將我擁在懷里。

像是抱著失而復得的寶貝一樣緊緊抱住我。

「這幾個月委屈你了。」

他語氣歉疚。

其實還好，我卷了他很多錢財，日子過得并不拮據。

只是得知他想派人殺我的時候，心中第一次生了委屈。

做夫妻時他明明對我那樣好。

怎麼找回了崔玉，他就對我那麼狠心絕情了呢？

11

謝辭言陪著我逛完了江南各個地方我們才動身回京。

他跟我解釋崔玉的事情。

經過幾年明爭暗斗，太子穩坐東宮，只剩三皇子對東宮之位虎視眈眈。

崔家正是三皇子的母家。

那崔玉對謝辭言情根深種，想要設計冒充救命恩人嫁給他。

太子得知此事，命令謝辭言假作不知崔玉的真實身份將她娶進門。

以此為突破口調查崔家貪污賑災銀兩蓄意謀反的證據。

謝辭言在太子殿外跪了一夜，不愿將我休棄。

可是太子只給了他一張白紙和一杯毒酒，對他說：

「要麼休妻，要麼喪妻。」

太子拿我的命威脅謝辭言，于是他寫下了休書，帶回了崔玉。

他怕我心有芥蒂，還主動解釋他并未與崔玉真成親，只以禮相待將人養在府中。

我假死那日他以為自己真的失去我了，一時間竟有殉情的想法。

也是那時，他意識到自己對我的感情有多深重。

他說：「我的妻子，只能是你。」

太子妃傳給我的消息有誤。

派殺手來殺我的人是得知我沒有死的崔玉，而不是謝辭言。

謝辭言緊握著我的手。

「好在你不是真的柔弱無依的女子，我去你在邊南的住處時，看到了殺手的尸體，我真怕……」

他不質問我先前種種，只問我這幾個月過得好不好。

看起來真的一點都不計較我的蓄意欺騙。

我鼻子酸酸的。

「你再這樣善待我，我真的要愛上你了。」

謝辭言低頭自嘲一笑。

「便知道你從前的愛意都是裝出來的。」

但是他好像是真的愛上我了。

我追問謝辭言何時對我動心。

他想都沒想就說：

「第一次見面時。」

在我還沒有極盡所能討好他，沒有亮出救命恩人的假身份欺騙他的時候。

在我釵發散亂滿身狼狽地撞進他眼里的時候。

他就對我一眼心動。

原來姑姑從前說的話不是為了哄我開心騙我的。

她說我是個招人喜歡的小姑娘，誰見了都會忍不住心軟。

我有些得意起來了，揚起下巴驕矜的哼了一聲：

「我是有些喜歡你的，你一直對我好我就會一直喜歡你。」

12

我與謝辭言到京城的時候已是入秋。

太子妃喚我去東宮做客。

關起門來她偷偷問我關于逃跑的事情，隨后點著我的額頭說我笨。

「我要是你，我直接逃離大豐朝的地界，往草原或者往海外國度跑，他們就算手眼通天也無法在他國找人。」

太子妃說得頭頭是道，好像已經在心里模擬過逃跑路線千百次一樣。

門外突然傳來茶杯碎裂的聲音。

我開門去看，外面站著臉色略有些驚慌的太子和一臉淡然的謝辭言。

「你們偷聽？」

聽我問話，太子咳了咳才說：

「啊？什麼？孤尋摸著你們小姐妹談天口渴親手帶茶來，不小心失手打碎了。」

我狐疑的目光落在太子臉上。

不信他。

他還逼著謝辭言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