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反一時半會死不了,傷藥還得找機會弄。
我又拖著翠翠琢磨怎麼給徐盛加強營養。
翠翠對這個倒沒意見,殺兔子還是掏雞蛋都隨我。
只不過徐盛那傷口總不好,帶累得他沒事兒就發個熱,幾輪下來我都擔心他要燒成個傻子了。
翠翠想找景升走司藥房的路子去買點藥,被我攔住了。
傷口感染引發的高熱,吃啥感冒藥啊!
我拉著翠翠去挖紅薯,美其名曰醫書有雲,紅薯葉子曬乾之後搗碎糊于傷口有祛瘀止血之奇效。
好在翠翠沒懷疑,還幫著我一塊兒曬葉子。
我捎帶著煮了一大鍋紅薯,爬到房頂上去曬紅薯乾。
我一連曬了三天的紅薯,徐盛跟著一連燒了三天。
等整個屋頂都鋪滿了紅薯片的時候,我終于等來了張顧陽。
其實我本來想蹲厲遠的,但他好像被調去別的營了,隔大半個月才能過來一次。
也行吧,買賣不成仁義在,又不是說開了不能處了。
我站起來沖他打招呼,然後假裝蹲久了腿麻,一個沒站穩,就從房頂上掉了下來。
張顧陽想接我來著,但他速度不夠快,還沒跑到一半,我就嘰裡咕嚕地砸到了地上。
胳膊蹭破了一大塊皮,腿撇進泥巴裡,還扭了我可憐的老腰。
翠翠聽到聲響跑過來,嚇得臉都白了。
「小姐你怎麼了?!」
我拿手撐著地想爬起來,奈何實在疼得太過,我連挪一挪都得抽口冷氣。
張顧陽直接抱起我往屋裡沖。
不過他抱傷患的姿勢多半沒經過訓練,本來還沒那麼疼,被他一抱一顛,生生給我疼斷片兒了。
暈倒之前我就記得一件事。
攥著張顧陽的胳膊,囑咐他,千萬別給我找太醫。
我辛辛苦苦在冷宮裡茍到大家都忘了我,這時節請個太醫來診病,我之前的努力不全白費了嗎?
我其實也沒暈多久。
也不對,確切地說,應該是我在長達整整兩個時辰的暈厥中,還短暫地醒了好幾次。
那是張顧陽自己摸索著給我正骨時,給我疼醒的。
然後他接歪了。
接著他為了不讓我留後遺癥,又把我的腳踝給扯脫臼了。
于是我又給疼暈了。
張顧陽急得滿頭是汗,急吼吼地跑出去給我弄藥。
接著徐盛就從地窖裡爬出來,手法俐落地給我接上了骨頭,並把我弄醒。
然而為了不被張顧陽看出破綻,我醒來的第一個要求不是喝水,而是讓徐盛把我腳踝恢復成脫臼的模樣。
他思考片刻,照做了。
在最後一次暈過去時,我在想一個問題。
別人家的男人是來談愛的,我這兒的男人怕不是來索命的?
張顧陽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一大堆藥,從跌打損傷到破瘀消腫,從凝神靜氣到退熱清心,凡是藥鋪裡跟摔傷有關的我懷疑他都買了,連夜送來雲霞宮,附贈他跟正骨大夫新學的手法。
好在這一次他終于沒再給我接歪了。
一時之間我竟然有種劫後餘生的欣喜之感。
然後下定決心,下次再假摔,我一定選個低點的地方,比如說井臺子。
翠翠哭得稀裡嘩啦的,送走了依依不捨的張顧陽,並一再保證她絕對會照顧好我。
然而門一關,先前還哭哭唧唧的小丫頭立即露出了本來面目。
「小姐,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承認,我是故意從房頂上摔下來的。
但摔之前我都想好了,地下都是泥巴地,我還特意多澆了點水,好讓土變得更鬆軟一些。
可我是真沒想到那屋頂看著不高,摔下來還是挺疼的。
是我輕敵了。
我覥著臉哄翠翠,錯誤承認了一大堆,割地賠款寫保證,小姑娘這才黑著臉去熬藥。
徐盛又和個幽靈似的從地窖裡冒了出來,一言不發上來就給我全身摸了個遍。
好吧,我姑且承認他是在給我檢查傷口。
「你就是這麼給我找藥的?」
這可不是廢話嗎?否則我拿什麼理由去找人弄藥?
雲霞宮藏了個野男人?還是我家兔子集體跳樓失敗急需醫治?
不過念在他是個病號的分兒上,我不跟他計較。
「有藥就行了,咱倆分著喝,你傷口太深,不容易好,總這麼發熱不是個辦法。」
徐盛一巴掌拍在床沿上。
我的小心臟也跟著跳了跳。
倒不是別的,就這床吧,它不太結實。
「行,我答應你,等你腿傷好了我們就走。」
回答徐盛低沉聲音的,不是我因為能提早出宮的喜極而泣,而是原本睡上去就已經會嘎吱嘎吱響的老舊木床,終于不堪這一擊之力,嘩啦啦的,碎成了木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