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琴棋書畫樣樣不行的公主。
四月初七,太傅教我畫《百鳥朝鳳》;
四月十五,父皇因我的《小雞啄米》大發雷霆,罰俸祿三月;
四月二十,將蘇師傅的群英薈萃戲稱為蘿卜開會,被罰貼墻站立一個時辰…………」
讀到這里,孤面無表情地合上了被人隨手攤在桌上的《摸魚日記》。
天資愚鈍,扣 10 分。
不學無術,扣 10 分。
…………
公主評估總分:-1750 分。
這個被孤瘋狂扣分的人叫姜好,姜國的公主。
倘若做公主也有排名,姜好定是當之無愧的倒數第一。
對其他公主來說,多才多藝使她們擁有更大的聯姻擇偶權,以求得好的歸宿。
姜好痛恨聯姻,由此采取了逆向思維,通過拒絕學習技藝,以逃脫婚戀市場。
別的公主在學習琴棋書畫,她在后院舞槍弄棒;
別的公主在吟誦詩詞歌賦,她在墻角朗誦 ABCD;
別的公主在送禮厚待恩師,她在以戲弄太傅為樂;
…………
如今姜好已到了出嫁的年紀,姜國國君召她,要考她的本事。
國君問她,可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才藝。
姜好沖他盈盈一拜,鏗鏘有力道:「English!」
她清了清嗓子,獻唱名曲 Bad girl。
姜好自此一戰成名。
這個默默扣除姜好分數的人是孤,蕃國的太子。
倘若當太子也有排名,孤一定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
三歲識字、五歲讀書、十二歲聽政、十六歲上朝、十八歲理政…………
孤自幼謹遵教誨,面對人生的答卷,要確保前進的每一步都是標準答案。
孤周密且嚴謹地安排人生的每一個階段,并且虔誠地相信著:
壽終正寢時,繼承父業、心系蒼生的孤必定是一位滿分的皇上。
…………
如今孤已到了成家的年紀,父皇召見孤,他說遲尉啊,朕已替你物色了合適的正妃。
太子的婚姻早與政治綁定,一位成熟的太子,是不會對政治聯姻的任何安排產生質疑的。
孤打開相親卷軸,無所謂,哪怕是個男人孤也娶了,因為孤就是這樣一位完美的太子。
孤打開卷軸,哦姜好。
孤合上卷軸,不好了。
好在父皇不過是擬訂人選,尚未向姜國提親,聯姻還有回旋的余地。
孤上書進諫,試圖向父皇闡明姜好為妃的非必要性、不合理性與不穩定性。
父皇說,不要從他人口中去認識一個人,而是要用自己的心和眼睛去領悟。
他大筆一揮,為孤批了三個月的長假,再遣人連夜將孤送上了赴姜國的馬車。
回過神時,孤已站在姜國都城鬧市之中,熱情的叫賣之聲不絕于耳。
朝陽緩緩升起,在朱紅的大門肅穆地聳立于眼前,鍍上了一層神圣的金邊。
這便是……姜國。
孤一定要不虛此行,不擇手段地杜絕蕃、姜兩國聯姻的可能。
都說人是一種社會性動物,在社會關系中,往往通過表演來掩蓋自己真實的內心。
因而,孤決意不以太子身份來訪,而是以一個路人甲的身份接近她、觀察她、設計她。
身為一位完美的太子,孤自幼熟讀《帝王權術》,深知在某種時刻,須得忍辱負重、不擇手段。
更何況,此事成功與否,關乎孤未來的事業發展乃至終身幸福,斷不可假手于人。
于是。
孤女裝了。
孤入宮了。
孤面試了。
思來想去,孤將「特長」那一欄的「治國理政」
劃去,填上了「蕃語翻譯」。
就在那老嬤嬤要指孤走時,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傳進殿內:「桂嬤嬤,本宮又來遲了。」
少女云髻峨峨,眉似新月,貓眼一般溜圓的眼眸帶著笑意,右手單拎著一柄長劍。
她著月白宮裙,罩鵝黃小衫,身形窈窕,如同一朵梨花翩然而至。
卷軸上的畫像與眼前的少女重疊在一起。
她便是姜好!
是傳聞中不學無術的草包公主、孤完美人生中的絆腳石……
孤埋首,心道真真是冤家路窄,切莫被她純良的外表欺騙,一定要事事小心。
誰知人越怕什麼,便越來什麼。
姜好捏著表格走了一圈,竟繞到孤的跟前。
她道:「本宮是吃人的妖怪麼,如此不敢瞧本宮,抬起頭來。」
呵,你叫孤抬頭孤便抬,那孤豈不是很沒面子。順從是淪為女人玩物的第一步,孤偏不。
孤埋首,巋然不動,穩如泰山。
冰涼的劍鞘摩挲著孤的下巴,將孤的臉挑了起來,正對上她含笑的雙眸:「很好,你成功引起了本宮的注意。」
……這是什麼道理。
姜好道:「起來。」
孤便極不情愿地站了起來。
她道:「模樣倒是頂好的,就是太高了些。」
只怪孤天生英俊高大,饒是用了縮骨秘技,仍比女子高出半個頭不止。
桂嬤嬤忙道:「公主若是不喜歡,老奴便把她揀去殿前做事,不會礙著您的眼……」
她聽到「殿前」二字,便高高地挑起了眉毛,抬手示意那嬤嬤不必多言。
姜好道:「Can you speak English?」
為了落選,孤緩緩道:「Pardon?」
姜好欣然撫掌:「好,就你了。」
……這又是什麼道理。
姜好將孤領出了門,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孤道:「無父無母,無姓無名。
」
她道:「那便叫小桃罷。」
孤道:「啊。」
她道:「那你便自己取一個。」
孤略感赧然:「暴……暴龍戰士。」
她憋笑:「還是小桃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