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她將手往侍女臂上一搭,檀口微啟。
「你們兩個,鬼鬼祟祟地作甚?」
綠翹眉頭一皺。
「你好大的膽子,怎麼跟我們郡……嘶……」
我看著自己懷里露角的書,連忙在她腰間掐了一把。
這要是被人發現,堂堂郡主竟喜歡看歪傳野史,傳出去可不太妙。
所以,還是盡快脫身的好。
于是我緊了緊面紗,假裝合著規矩同江月仙行了個禮。
「江娘子好。」
江月仙微笑著頷首,一雙凌厲美目將我從頭到腳打量個遍。
最終,她的目光落在了我懷里。
「嘖嘖,你這懷里揣了什麼好東西啊?」
「只是幾本詩集罷了,若沒有旁的事,奴婢先告退了。」
我疲于同她閑扯,匆匆應了一句后拔腿便走。
江月仙以為我看輕她,登時大為光火,厲聲發難。
「好個沒心肝的奴才,難道是偷來的東西不成,給我攔住她!」
旁邊的婢女面露難色,悄聲扯了她的衣角。
「江娘子,這到底不歸咱們管,要不還是算了。」
江月仙聞言娥眉倒豎,那侍女不由得一顫,便硬著頭皮來攔我跟綠翹。
正當我們拉扯之時,外頭突然來了個身披八卦陣的算命先生。
只見他滿面須髯,左眼覆了黑色圓布。
遠遠瞧著是個潦草樣子,可偏偏他身形頎長,僅露的那只丹鳳眼微微上挑,頗有幾分狡黠之意,實在難辨年紀。
不知為何,我竟覺得這人有些眼熟。
他掐著酒葫蘆豪飲了一口,旋即高聲唱了起來。
「貧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左通姻緣,右曉財運,若欲卜卦,請先賜銀……」
可侯府的家丁焉是吃素的。
三兩個并步而來,唬著臉就要將他往外趕。
「哪里來的臭道士,還不速速離去!」
「你粗魯,你無禮,推貧道作甚?」
他嫌棄地拈起指頭擇開家丁的手。
隨后神氣地抖了抖袖子,朝江月仙揖了一揖。
「這位娘子看似氣色紅潤,實則印堂發黑,內里虛浮失魂,三日之內恐有血光之災啊!」
江月仙瞥他一眼,隨即嗤笑。
「哪里來的江湖騙子,景安侯府門前豈容你放肆!」
那算命的卻不惱,反倒撫著須髯仰天大笑起來。
「罷了,罷了,你既不信,自有消受不盡的苦頭吃,貧道告辭便是。」
話音一落,他提腿便走。
只是在轉身的一瞬,他瞅準了空中烏云滾滾,在打雷的那一刻左手食指微拈石子,而后悄聲朝江月仙的腿窩彈射而去,繼而面不改色地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那石子不過青緹大小,誰知經他一運勁,竟變得威力無窮。
「啊!」
隨著一聲轟隆隆的巨雷,江月仙登時憐趔趄倒地,摔了個四仰八叉。
我和綠翹一愣,然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江月仙仿佛被摔蒙了,顧不上摔疼的身體,連聲呼喊。
「大師留步!敢問可有破解之法?」
剛走到拐角的算命地得逞一笑,隨即一溜煙折返回去。
他清了清嗓子,高深莫測一笑。
「方才那只是老天爺給你的警示,若想破解大災難,需得虔心求一件辟邪之物。」
話音一落,他故作神秘地從懷里掏出了一個物什。
「吶,這便是最能驅邪避災、保你出入平安的寶物啦。」
江月仙艱難站起身來,一瘸一拐地被侍女扶出府門,而后皺著眉拎起那東西。
「就這個……驅邪避災?」
大師點頭。
「保我出入平安?」
大師的頭一點再點。
我也忍不住也湊過去,想看看是什麼好寶貝。
定睛一瞧后,我不禁翻了個白眼。
那不過是一個用細麻繩打成的紅魚絡子而已。
且做工也忒粗糙了些。
兩只用桃木鐫的魚眼外凸,魚嘴也厚厚的翻了出來,實在丑陋至極。
若不仔細瞧,倒活像個大癩蛤蟆。
我撇著嘴腹誹,傻子才買呢。
江月仙雖滿面嫌棄,但約莫想到了那血光之災,還是妥協了。
她索性帕子一甩,「罷了罷了,這個多少錢?」
大師搖搖頭,「錢乃濁物,貧道只隨緣渡化世人劫難。」
江月仙面露崇敬,「那大師的意思是?」
大師微微一笑,「一百兩。」
……
看著被掏空荷包的江月仙蹣跚離去,我心中不由得一陣舒爽。
可我剛要往回走,便被那大師一把拉住。
「這位姑娘看似氣色紅潤,實則印堂發黑,內里虛浮失魂,三日之內恐有……」
話還沒說完,我便笑瞇瞇地打斷了他。
「打住,這話仿佛有些耳熟吧。怎麼著,騙了一個不夠,如今還想來誆我?你死心吧,我可精著呢。」
說罷,我和綠翹抬腳便走。
誰知那大師的聲音又在身后涼涼響起。
「看來,兩位姑娘是不看重日后的主仆緣分了。」
我跟綠翹頓住腳步,一臉警惕。
「少胡謅,我與她明明都穿著侍女的衣服,怎會是主仆?」
大師微闔雙目,搖頭晃腦地笑了笑。
「姑娘莫惱,貧道不光知道這個,還知道你們倆一個是井泉水命,另一個乃爐中火命,互為相克命格。
若不予破解,不日便是災禍降臨之時……」
還沒等我想明白這幾句話的意思,綠翹便眉頭一皺,一把捂住了大師的嘴。
「別說了,那個魚給我來一條。」
「一百兩。」
「又是一百兩,你怎麼不去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