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耐心解釋：「怎麼會，我挖了你的墳，害得你無法進入輪回之中，我一直很愧疚。」

蕭善緩緩道：「所以，你想送我入轉世輪回？」

我點了點頭：「對，我雖然不知道要怎麼做，但是我可以把你帶到墓前……」

「可我一旦轉世，你我二人就再無可能了。」他突然打斷我，聲音委屈。

我撓撓頭：「話是這樣說，但是我總不能耽誤你吧。」

忽地，鼻尖傳來細細的檀香，再反應過來我已經被他緊緊抱住。

「我心甘情愿。」

他的眼神堅定，目光炯炯。

透著一股子「什麼耽誤不耽誤的，老子樂意被你耽誤」的味道。

鬼使神差地，我輕聲說道：「蕭善，對不起。」

頭上一痛，那人輕輕敲了下我的腦袋。

「都說了，我心甘情愿，你就耽誤我一輩子吧。」

遠方傳來一陣清脆的口哨聲，小劉拎著手電朝我倆晃了晃。

「兩位小同志，這有監控的！」

臉上一陣燥熱。

我低頭含糊道：「知道了知道了，這就走。」

蕭善試探地摟住我的肩，見我沒有其他反應，突然低聲笑了。

微風繾綣，他的頭發輕輕掃過我的手指。

我心中一動，閉眼認命。

壞了，這次真要砸他手里了。

8

剛下過雨，院子的石階潮濕，空氣里彌漫著好聞的泥土味。

一場秋雨一場寒，從盛夏到初秋，蕭善在塵世足足待了三十三天。

我半倚在門口的柱子上，隨手打開了一罐冰鎮可樂。

冷凝的水滴順著指尖流下。

一飲而盡后，我捏扁了罐身隨手扔進了垃圾桶。

心里莫名有些煩躁。

自和蕭善正式在一起后，我總是感到失落和心慌。

用四個字形容就是「興盡悲來」

。

我從不贊同「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及時行樂，可往后去看我倆的未來，總覺得前方大霧茫茫，什麼都見不到。

自古人鬼情未了的故事總是發生。

白面書生愛上幽怨的女鬼、好色之徒被艷鬼勾了魂魄。

最后結局都是寥寥收場，難逃「人鬼殊途」四字。

所以，我和蕭善的未來呢？

一個貧窮的「盜墓賊」和哭包男鬼的故事，結局會仁慈一些嗎？

突然，樓梯處多了一片陰影。

我轉身看向拐角處，蕭善穿著干凈的浴袍慵懶地向我走來。

他的頭發沒來得及吹，發絲上還掛著水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疑心他的臉色似乎比之前更加蒼白了。

「齡齡。」

我側過身：「嗯？」

「我要離開了。」

「嗯……

「嗯？！」

我一下子跳起來：「為什麼？！」

蕭善低著頭，眉眼藏進陰影里：「地府那邊出了點事情，拘魂使最近總抓錯人，我需要出面處理這件事。」

我故作大方，大手一揮：「去吧，去吧，工作重要。」

下一秒，蕭善便化作一縷青煙不見了蹤影。

這……這就走了？

我有點委屈，鼻子猛地一酸。

沒有告別什麼的？

抱一下也行呢……

我呆坐在沙發上，心里空落落的不好受。

蕭善來得突然，離開得倉促，就好像這一個月的時光只是個夢。

我看著木質地板上慢慢消失的水滴，心里堵得慌。

蕭善真實存在的唯一證據，也要消失不見了。

9

蕭善離開后，我才意識到短短一個月，我竟然早就習慣了他的存在。

早起再沒人再喊我起床。

洗澡后沒了整齊擺在門口的干拖鞋。

下班回來，沒有擺在桌子上熱騰騰的飯菜……

這時我才發現，我曾經的生活，看似沒有他，卻處處是他。

冷清的屋子里，如今只剩下我和餐桌上枯萎的花。

我甚至懷疑，這是他出現，他的離開，都只是為了讓我看清自己的心意，故意耍的小手段。

他想讓我知道他有多重要……

隨便喝了碗粥，我便躺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許久未見的爺爺，又一次來到夢中。

老頭子樂呵呵，滿臉紅光：「乖孫，想爺爺啦？」

我抱怨道：「您這麼久沒理我，忙什麼呢？」

爺爺挺起胸脯，滿是驕傲：「老頭子我最近在忙生意，最近開了個相親公司，老頭子我成法人了！」

我鼓掌捧場：「哇，太厲害了！」

隨即我又耷拉著腦袋：「爺爺，您先別管別人的姻緣了，你大孫愛情的火苗馬上要熄滅了。」

爺爺眉頭一皺：「怎麼回事？」

我長嘆一聲：「蕭善離開了半個月，一點消息都沒有。哎？爺爺！你知道他在哪嗎？在忙什麼？」

爺爺掐著手指，眼睛一翻喃喃道：「是到時間了……」

我疑惑道：「什麼到時間？」

「我孫女婿再怎麼說也是個鬼，來往陽世本就耗神，更何況他在你這一待就是一個月。」

我心里酸澀一場：「所以，他其實在硬撐著……」

爺爺拍拍我的肩：「別想太多，那小子神通廣大，死不了。」

我癟著嘴，小聲問道：「那我們，什麼時候能再見面？」

我沒有他的聯系方式，也沒有他的地址，甚至連他的照片也沒有。

他只存在我的記憶里。

在此刻「陰陽相隔」的思念和痛苦無比的深刻。

沉默片刻后，爺爺朗聲道：「乖孫莫慌，有緣自會相見。」

我剛想繼續追問，回頭卻只見一片虛空。

有緣自會相見……

我仔細思索著這句話。

所以，我們的緣究竟在何處呢？

10

爺爺的話像是預言，兩天后奇跡似的應驗了。

我終于和蕭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