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不知如何惹公主生氣了，還請公主告知。

「只是今日這樣的話，傷人傷己。

「還請公主……不要再說。」

裝什麼情深意重。

「皇兄，真假與否，一問便知。」

我嘲諷地扯了扯唇角。

回頭笑盈盈喚，「曼姝，本宮只問你一句。

「本宮先前所說，可有半分虛假？

「你不愿嫁給顧小將軍嗎？」

曼姝悄悄覷了顧時煜一眼。

顧時煜沒有看她，兀自低著頭。

「陛下。」

曼姝抿抿唇，臉色發白。

「奴婢出身微賤，承蒙公主不棄，怎敢與公主的心上人私相授受。

「唯愿將軍與公主白頭偕老。奴婢做個陪嫁丫鬟，便已心滿意足。」

顧時煜順著話往下說。

「末將愿與公主白頭。還望陛下成全！」

皇兄的目光已經不能用蒙來形容了。

他看看曼姝，看看顧時煜，又看看我。

一臉「你們到底在搞什麼」的茫然。

「長樂，別鬧了。」

皇兄嘆了口氣，斟酌著開口。

「莫因一時意氣，誤了好姻緣。」

「傳朕旨意——」

皇兄是看著我和顧時煜一同長大的。

我從前日日在皇兄身邊念叨著要嫁給顧時煜。

一時半會，這樣的印象難以更改。

皇兄只以為我和他起了什麼齟齬，在鬧脾氣。

他向來愿意成人之美。

我咬了咬牙。

今日無論如何，這道賜婚我和顧時煜的圣旨絕不能下來！

「皇兄！」

我忽而出聲，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

「本宮確實有一心上人，斗膽請皇兄賜婚。」

我抿了抿唇，目光在殿內繞了一圈。

眾人紛紛低頭。

唯有一人身姿如竹，冷淡抬眼。

目光相接，我沒來由地顫了下。

長得不錯。

就你了！

「皇兄——」

我遙遙一指，他垂下眼睫。

「我要他。

」

5

皇帝給大理寺少卿和公主賜婚的消息，很快傳遍了上京。

曼姝來找我時，我正琢磨著前世的事。

這些事，若直接告訴皇兄，他斷然不會信。

顧時煜的父親是開國功臣。

先帝稱帝，顧家功不可沒。

思及此，我皺了皺眉。

前世顧時煜為了給曼姝一個名分。

殺了皇兄，謀朝篡位。

今生，我為他們請婚。

那日金鑾殿上，我看得真切。

顧時煜不愿，曼姝也不愿。

為何不愿？

而且偌大一個顧家，為何說反就反了？

我撐著額頭，頭疼欲裂。

自重生后，前世的記憶就像是隔了一層紗。

影影綽綽，朦朦朧朧。

看不真切。

有人一身白衣，燃起香燭祭我。

風雨呼嘯，我只聽清了一句——

「愿同殿下，長毋相忘。」

我大概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

「殿下。」

曼姝柔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今兒是花燈節呢，顧小將軍邀殿下同游。

「顧小將軍已在外候著了，奴婢替殿下梳妝吧。」

我撥弄著指甲上的蔻丹。

「本宮已同裴公子有婚約，孤男寡女，恐怕不好。

「你和他說，本宮身子不適，不去了。」

「殿下！」

曼姝扯著我的袖子，聲音有些急。

「將軍與殿下十幾年的情分，殿下、殿下何必——」

我瞧著她緊張的神情，目光一動。

「那便去吧。」

6

城南，花燈滿街。

我正看著盞兔子燈出神。

一直沉默的顧時煜終于開口了。

「我不知做錯了什麼，竟惹得你厭棄至此。

「難道——」

顧時煜緊緊盯著我。

「誰妖言蠱惑公主？還是公主做了什麼不好的夢？」

「自然沒有。」我盈盈笑道，「是因為本宮移情別戀了。」

言語間，他攏住我的手。

我默不作聲地抽回手，仰頭笑道：

「我已有婚約在身，還望小將軍自重。」

「長樂！」他急了，「你當真喜歡裴鶴？」

他冷聲道，「那人手段狠辣，最是淡漠無情。

「他執掌大理寺多年，嚴刑重法，冤案無數！

「你為何……要選他？」

我心中冷笑。

論狠辣，這世間何曾有人比你顧時煜狠辣。

「顧時煜，你一點都不了解他！」

我換上天真的笑容。

「那天我路過大相國寺，見他立在菩提樹下祝禱。

「風姿卓然，恍若天人。」

「是什麼時候的事？」

我苦惱回想著：「記不得了，就是你出征那幾年吧。」

顧時煜怔怔看著我：「所以你就喜歡他了？」

「是啊。」我笑著點頭。

「如今我就要嫁給他啦。

「顧時煜，你我好友多年，你怎麼也不恭喜我一句啊？」

顧時煜的手死死握著。

掌中隱約見血。

「長樂。」

他忽而輕輕喚了聲。

花燈的華光映在他眼底，竟隱隱有淚光。

像是真的傷了心。

他強硬地抱住我，聲音都在顫抖。

「你不能這樣。你不能——」

下一刻，一道冷淡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臣裴鶴，見過殿下。」

7

顧時煜身體一僵。

我趁機從他懷里鉆出來，笑嘻嘻地望著來人。

「巧啊，裴大人。」

裴鶴的目光在顧時煜身上落了一瞬，輕輕頷首。

「是很巧。」

然后他杵在我和顧時煜之間，不動了。

像是有話要對我說。

我心念一動，回身朝顧時煜笑道。

「啊，險些忘了。

「曼姝今夜出來時吹了風發熱，本宮讓她先回去了。」

見顧時煜匆匆離去，我勾了勾唇角。

什麼深情厚意。

盡是虛情假意。

「殿下，失禮。」

只聽輕輕一聲。

下一刻，肩頭一重。

我愕然回頭，裴鶴那件雪白的大氅披在了我肩上。

他垂著眼，手指骨節分明，正替我系上綁帶。

我抿抿唇：「多謝。」

裴鶴只是搖頭：「分內之事，殿下何必客氣。」

我后知后覺有些歉疚。

「裴鶴。抱歉。」我低聲道，「那日金鑾殿上，是我胡言亂語，冒犯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