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針快走到十二點時，浴缸里的水莫名其妙滿了起來。

蒼岐跳進去，好看的藍色魚尾撲騰著，比兩月前看起來更璀璨耀眼。

我望著那【100%】，心情有些沉重。

蒼岐拿出一個貝殼盒子交到我手上，依舊笑得溫柔。

「姐姐，等我走后再看哦。」

他似乎還有很多話想說，可那水忽然反射出刺眼的光。

等再睜開，浴缸里空蕩蕩的。

好不習慣。

仿佛今天順利的一切，都是為了在這一刻送走他。

我打開小貝殼，里面躺著一顆粉色珍珠。

又大又圓又亮。

「姐姐，人魚淚結成粉珠只有不到萬分之一的概率。

「好像，要在什麼極度的條件下來著？

「嘿嘿，不好意思我忘了，那會兒被打到失聰，聽得都不太真切。」

沒關系的蒼岐。

不到萬分之一的概率成功被你實現。

你又怎麼會是美麗廢物呢？

【恭喜宿主，KPI 已完成 1/3】。

20

第二個離開的是賀行。

說實話，我完全沒預料到會這麼快。

因為雖然知曉跟賀行親近會拉動進度條，可數值一直停留在 60%。

這天，隔壁家半夜失火，大人捂著濕毛巾逃了出來。

卻發現孩子跟丟了，還在火場。

鄰居們熱心幫忙，從自家接水往火里澆。

可房門被燒塌，濃煙越來越多。

119 還在路上。

那對家長等不及，正準備套上濕衣服往里沖時。

一條碩大的白色蟒蛇從綠植里猛然竄出。

在眾人的尖叫中，咻地一下鉆進火場。

「哪里來的蛇？好大，差點把我嚇死！」

「它跑進家里做什麼？是不是要吃小孩？這都什麼時候了還作惡，冷血動物就是下賤！」

鄰居們叫罵著，甚至把家里兩年前丟了雞的事兒都怪罪到賀行頭上。

那對夫婦慘白著臉，跌在地上抱頭痛哭。

可誰知，不過片刻。

賀行就叼著小孩從火里竄出。

擔心他們害怕自己，體貼地將小男孩交到我懷里，而后飛速溜走，又鉆進了草叢。

過了好久，大家才從震驚跟恐懼中緩過神來。

一個個傻眼了似的。

「是，是這白蛇救了娃兒？」

「眼花了吧，不都說蛇怕火怕熱嗎？」

怕啊，怎麼不怕。

賀行吃飯都只吃冷食，廚房跟電熱毯更是碰都不碰。

一整天縮在角落，門都很少出。

21

等一切平靜后，賀行才從窗戶爬回家。

吧嗒一下掉在地上。

被玄洲叼到我腳邊時，已經奄奄一息。

「哼，蠢貨！那小孩拿彈弓射過他腦袋好幾次，竟然還不要命地救人家！」

賀行白色鱗片被燒焦，蛇尾滴著血。

身上那幾處剮蹭的地方，鱗片連著肉，要掉不掉地懸著。

狼狽極了。

我心疼地捧著，拿起醫藥箱緊急處理。

可第二天，賀行還是傷口感染發起了燒。

沒辦法，我只好囑咐他先不要化成人形，將他帶去我上班的寵物醫院。

連著跑了一個多星期。

賀行的傷口終于結痂。

心中懸著的大石頭落地，比看見他頭頂進度條漲到 80% 還要讓人高興。

這晚，我端著賀行愛吃的三文魚片，放到他面前。

「手還沒完全恢復，先用叉子吧。」

賀行點頭，雖然艱難但卻能順利喂到嘴里。

玄洲在一旁哼道：

「還好你識相，沒讓她喂。

「否則喵喵俠我啊，肯定給你邦邦兩拳！

「嘶，輕點，疼……」

我揪著玄洲的獸耳，瞪了他一眼。

「賀行是光榮負傷，你這麼愛叨叨，怎麼跟個小氣鬼似的！」

正教訓著，門鈴聲響了。

隔壁那一家子拎著大包小包，說是帶他兒子來道謝。

我心里咯噔一下，側身擋住剛吃完飯，變成蛇形休息的賀行。

「哎呀安安，我們都看見了。

「你每天背著貓包，帶著我家小航的救命恩人去醫院治燒傷。」

我：！

尷尬。

早知道貼個防窺屏了。

「安安啊，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來感謝一下那白蛇仙人。」

我有些為難，小聲問：「你們確定不怕蛇？可小航還是個孩子……」

誰知，小家伙忽然開口：

「蛇仙救過我的命，是好蛇，我不怕！」

說完，一個不注意，從我腋下鉆了進去。

我嚇得連忙在后面追。

卻看到，小航蹲在賀行面前，從背包里掏出一塊又一塊西班牙火腿肉。

「謝謝你救了我。」

小航伸出手，似乎想摸一下賀行。

賀行卻縮著腦袋往里躲了躲。

小航聲音哽了哽：

「對不起，之前拿彈弓打你是我不對，你肯定很疼吧。

「你不是壞蛇，你很好很好。

「我不怕你的……」

小航爸媽也放下手里的禮品。

我一看，全是有利于傷口恢復的進口藥以及蛇蛇愛吃的零食。

賀行似乎也察覺到了。

試探性地、慢慢地……

伸出了自己的尾巴尖。

小航一愣，避開傷口，輕輕地摸了摸。

「你要好好養傷哦。

「到時候請你去我們的新家做客。」

【救贖進度條】90%。

22

賀行最終還是沒有去小航家做客。

傷養好那天，他站在玻璃窗邊，回頭對我望了又望。

琥珀色眼瞳一如既往地好看。

只是多了一抹亮。

不再像死寂多年的湖，泛不起一絲波瀾。

他說：「安安，謝謝。」

我笑了笑，拿起攢錢買的一條水晶珠串送給他：

「幫我串了那麼多，你也留一條做紀念吧。」

而且，是你的善良，救贖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