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一瞥之下，我和正躬身上馬的晏清臨對上了一眼。 

一身紅色朝服，背影玉樹臨風，長高了許多。就是這性子，好似更冷了。

他眼眸里似乎流出了些驚愕，但下一瞬窗簾垂下，擋在我和他之間。   

那小轎又要晃晃悠悠地往里走，卻突然被叫停。 

晏清臨原有的倦懶消散了，他的語調突然有些艱澀：「你……你叫什麼名字？」 

「宋鈺。」我躊躇要不要下轎行個禮，但手剛剛掀起簾子，一根馬鞭就抵在轎門處。 

晏清臨站在轎子前，聲音微啞：「冬日風冷，不必掀簾了。」

「大人，時辰要到了。」昀舟操心自己的俸銀，開始催促起晏清臨。

晏清臨瞥他一眼，沒理他，只勒住馬，目光落在厚厚的轎簾上：「嗯。」

他調轉馬頭，帶著昀舟向長街外飛馳而去。   

我被轎子一路抬到了盈秋院，里面熱鬧的少女笑聲在我掀開簾的一瞬間倏然收緊。 

場面陷入微妙的寂靜。

隔了一會兒，有人小聲說：「這個好像是最像的……」

我卻嘴角抽搐。 

滿院子的女孩，有的眼睛像我，有的嘴巴像我，還有的鼻子有些相似。 

真不愧是你啊晏清臨，玩拼圖玩到真人身上了。 

03   

「姑娘，晏大人剛才吩咐說帶您去住吟霜院，那里清靜些。」小廝金戈抱著一筐銀絲炭走進屋子。 

這院子人多，剛好讓我收集些信息，我搖搖頭：「我就在此住著便好。」

金戈想了想，又說：「大人讓人專門送來了上好的銀絲炭和錦裘，說姑娘您看起來是怕冷，不能讓您凍著了。」 

只是隔著簾子驚鴻一瞥，他就注意到我呵手的姿勢了麼？

我慢吞吞地應下，然后問金戈：「這院子里的姑娘，都是旁人送來晏府的？大人他……」

他一個人應付得了這麼多？ 

金戈頭皮一緊，想起來盈秋院前晏清臨的叮囑，委婉道：「姑娘莫要被傳聞嚇到，晏大人和傳聞中不一樣。」   

我頷首應一聲。 

我自己親手養大的小孩，多少還是有點把握的，就是不知道怎麼長大了，偏生搞出來這麼一個集郵的愛好。 

等到人都撤了，我坐在暖烘烘的偏閣里，問系統：「晏清臨不會是認出我了吧？」

「結合古人認知，經系統分析，晏清臨認出宿主的概率為……0.06%。」

行吧。 

我悻悻收回自己的話。

這時，房門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我說了一聲請進后，便有一堆嬌俏的少女涌了進來。   

先不說這群女孩某些地方和我類似，主要是她們全部都穿著白色的衣裳，要不是笑容都明亮可愛，不然乍一看還以為是誰家辦喪事。 

我之前是愛穿素衣，但那不是窮麼，漿洗的灰白布最便宜。

我讓小丫鬟給倒了茶水，又擺出來晏清臨送來的點心：「各位姐姐妹妹，初來乍到，我在此先問個好。」

進來的女孩們大多數是不加惡意的好奇，只有一個，趾高氣揚地站在一旁，不屑喝茶和吃點心。

一個圓臉的女孩扯了扯我的衣角，她笑起來時眼睛有些像我。

「宋鈺姐姐，你要小心柳眉姐姐。」她憂心忡忡咬一口點心，「我們大部分都是搜羅來的奴籍女子，只有她，是戶部一個七品官的女兒。」

「往日在院子里，大家明面上都以她為尊，但今日你來了，聽說晏大人又是送炭又是送衣服的……她在屋子里發了好大的脾氣呢！」

我看向柳眉，她也正盯著我看，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笑了。 

我收回目光，挑眉問她：「你們入府的時候，沒有這些東西嗎？」 

圓臉女孩搖了搖頭：「我進來三個月了，還沒見過大人呢！更別說大人賜下的東西了。 

「他們說，這些年里的姑娘里，姐姐你是最像的那一個。」 

我無奈扶額，心情復雜地又遞給她一塊綠豆糕。

「吃吧，少說話。」

04   

之后的幾日，我一直在盈秋院里打聽消息，但這些人大多什麼也不清楚，更遑論晏清臨的處境。

而晏清臨從我入府那天就再沒見過人影，倒是每日都送來新東西，有時候是一串手串，有時候只是本游記話本。 

「不好了姐姐！」有小丫頭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地來找我。 

「別急，慢慢說，怎麼了？」 

「小七被關進懷玉閣了。」她面色驚恐，「懷玉閣是府內禁地，之前有人誤闖進去，被晏大人直接打死扔了亂葬崗。」 

小七就是從我來之后就分外愛粘著我的圓臉女孩，聽到小丫頭報信，我把手上的游記一放，就往外走：「帶我去懷玉閣。」 

懷玉閣離盈秋院不近，甚至屋子都算不上多富麗堂皇，我站在院外看著牌匾上的「懷玉」二字，心情一陣復雜。   

宋懷玉，是我之前的名字。 

而這個牌匾，是十六歲晏清臨考中進士時親筆題的。 

沒想到他保留到了現在。 

房子里傳來小聲的嗚咽，我差人去撬鎖，一邊用手扶著門安慰小七。

「小七，別哭，我在外面。」

「嗚嗚嗚嗚哇——姐姐，這里面好黑，還有好多好多的畫……」

「小七，你站起來，往左手邊五步，那里有一個柜子。

你打開，里面應當嵌著一枚夜明珠。」我耐心引導，聽到她在里面磕磕絆絆地找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