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在他眼里，我不僅一無是處，還不自量力。

「阿滿姑娘不肯答應，可是怨我搶走了表哥？」

我心下一澀，連忙搖頭。

她愿意教我，我求之不得。

自那日被謝遙的話刺痛，心里就攢著一口氣。

從書房找了好些書來讀，日日捧著不放，對謝遙也不聞不問，像是和誰賭氣。

紅纓槍耍起來輕巧，我拎慣了水桶扛多了大米，也不覺得多重。

跟著宋惜云學了一招，耍的有模有樣，聽她連聲夸贊，倒真是激動不已。

「阿滿手抬高，來，往這兒使勁。」

我興致勃勃的舉著槍，往她指的方向一刺。

然下一瞬，宋惜云一個趔趄往那方向撞。

手中的紅纓槍來不及轉彎，竟直直的往她肩上扎去。

「啊！」

宋惜云一聲慘叫，素色披肩立馬見了紅。

我倒吸一口涼氣，趕忙泄力往回收手，正要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她，一股大力將我狠狠推開。

「阿滿，你太讓我失望了！」

謝遙剛從軍營中回來，身上的凜冽肅殺之氣還未消散。

他沒想到我竟嫉妒到得了失心瘋，不惜傷害宋惜云。

心下一驚，連忙搖頭，我不是有意的！

我抬手焦急的比劃，嘴巴只能發出「啊，啊……」的聲音。

可謝遙一心看傷，頭也不抬，根本不瞧我的解釋。

「夫，夫君，你別怪阿滿，總歸是我搶了她的位置，她一時錯了意，才……」

「別說話。」

謝遙再不看我，一把將人打橫抱起，急匆匆的往內院去。

6

大夫說那傷口位置刁鉆，恰好廢了宋惜云的臂膀經脈，她怕是再提不動紅纓槍。

怎麼會？

我當時分明及時收住了勁……

「阿滿，你好歹毒的心思！」

此事對尋常世家來說不算什麼，可堂堂少將軍夫人輕易被廢了功夫，只會讓謝家顏面盡失。

這般無能，何談保護大燕百姓，沒得叫人恥笑。

「除了正妻之位，我什麼都給你了！珍饈玉饌，綾羅綢緞，成群的丫鬟伺候你，還要怎樣？」

謝遙雙眼猩紅，抬手掐住我抵在墻角，力道逐漸收緊。

難道他覺得我救下他一個來路不明的人，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做他宅子里的籠中雀？

「你若心中有怨大可沖著我來！我無話可說！」

「可阿云她是無辜的！」

他從未用那樣冰冷的眼神看我，如風刀霜劍，一寸一寸將我凌遲。

也將我與他過往的情分和恩義碾成齏粉，隨風消散。

再怎麼不甘，我也沒想過傷他夫人。

我紅著眼，連比手勢解釋的力氣都沒有。

「念在你救過我，我不會罰你。」

謝遙閉了閉眼，泄了勁般松開手。

「可你于我的恩情，就此相抵罷。」

相抵？

他說的好輕易，輕飄飄抹去了我的付出和委屈，像極了他從前隨口許下海誓山盟的樣子。

我癱軟下來大口喘氣，脖頸上的五指血印，鮮艷刺目，忽而釋然的笑了。

原來他的情，分文不值。

謝遙不準我再碰紅纓槍，讓丫鬟們收了我的書，除了主院和偏房，哪兒也不許去。

謝家祖父從軍營中回來聽說此事，大發雷霆。

小妾包藏禍心，竟敢傷他謝家明媒正娶的媳婦。

當晚幾個仆婦闖進房中，將我逮入祠堂，狠狠打了二十大板。

聽人說，祖父下令時謝遙并未勸阻，而是撇過頭：「阿滿品行有虧，確實該吃些教訓。

」

他不會去深想，宋惜云身形矯健，躲也能躲開，如何就那般柔弱，恰好撞上我那一槍。

板子輪番落在身上，疼到喊不出聲來。

「一個丑啞巴，也敢和我爭？不過略施小計，就叫她失了寵。」

「你們是沒瞧見她朝夫君辯解時，那阿巴阿巴的蠢樣子。」

「夫人小聲些，別叫她聽見了。」

「那又如何？話都不會說，怕她去告狀？再說，夫君是會信她，還是信我？」

原來，宋惜云根本未傷到經脈，不過是她買通大夫在謝遙面前做了場戲。

7

整整三日，無人來看我是死是活。

唯有祠堂供奉的菩薩，慈悲且憐憫的注視。

饑餓到極致，只能掙扎著偷拿堂前的供果來吃。

腰臀處鉆心的疼，竟忍不住昏了過去。

「快逃！有東夷人偷襲！」

許久，被門外一陣騷動驚醒，燒焦的糊味刺鼻，祠堂外濃煙滾滾。

東夷對大燕虎視眈眈許久，兩國交戰多次僵持不下，而名將滿門的謝家更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不然也不會千方百計置謝遙于死地。

東夷探子潛伏許久，終于逮到機會，于夜深人靜時火燒將軍府。

火勢猛烈蔓延，府中人紛紛逃竄，我掙扎著爬起來，用拳頭砸窗，砸出數寸空隙。

「哐當，哐當。」

一身勁裝的謝遙抱著宋惜云從正院出來，經過祠堂時腳步一頓，轉頭望過來，似有猶豫。

我拼了命的張嘴做口型：「救救我！」

哪怕只是開門放我出去也好。

「夫君……」

他懷中的宋惜云捂著胸口叮嚀一聲，似是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謝遙不再遲疑，避開我求救的眼神，朝著院外奪門而出。

我渾身發冷，不可置信的望著他二人漸行漸遠。

謝遙竟冷血至極，任由我留在祠堂燒死？

恨意洶涌到極致，我癱軟在地，竟放聲笑出來：

「老天不公，宋惜云污蔑我廢她經脈，就祝她一輩子廢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