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玄龍大人也不想……」

我打斷他：

「你可知凌野為何惹怒戰神牧馳？」

5

樹精一愣。

「倘若他是為了把我的心從神女身上挖回來呢？」

顯然沒想到還有這一遭，樹精瞪大眼。

「我能復活，全是他所為。」

我再丟下一擊：

「凌野堂堂天生玄龍，為何連和戰神一戰之力都沒有？」

不等他驚疑不定，我給了回答：

「因為我死后，他每時每刻抽送無盡的靈力維持清蘅，清蘅才沒有隨我而衰敗。

「你以為你活到現在是得了誰的庇護？」

樹精幾乎是跪著出去的。

滿心的羞憤幾乎讓他掉光頭上的葉子。

我重新看向凌野，百感交集。

就算是昏迷，他也緊抓我的手。

生怕我只是一場水花鏡月。

龍天生天養，他今年也不過千來歲，一副人類十六七少年的模樣。

臉上卻呈出衰敗的蒼白。

這世間哪條瀟灑自在的龍能把自己折騰至此？

似乎是受原主身體的影響，我的心竟揪著疼。

從戰神手中搶回龍骨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龍骨，已經不復存在了。

只因神女一句「礙眼」，戰神牧馳召了四十九道天雷，親手粉碎了它。

堂堂天神，所做與妖魔無異。

而這等狗男女也能成為男女主，這話本子也是荒謬至極。

6

我本是京城肆意快活吃喝不愁的世家小姐。

平生最大的樂趣就是逗小倌和看話本子。

那日下人拿來城里最新的話本子。

我看得廢寢忘食。

書中講述了一樁快被講爛了的天神愛情故事。

神女青瑤為蒼生大戰兇獸饕餮，重傷之際被渡劫歸來的戰神所救。

兩人都被對方所折服，一見鐘情，天作之合。

而青瑤傷勢日益加重，戰神千辛萬苦取來靈藥救治。

守護靈藥的妖龍因痛失寶物而黑化成為最大的反派。

處處追殺男女主，最終也成為兩人感情升華的墊腳石。

最終二人歷經萬難，共同擊殺萬惡妖龍，修成正果。

我當時還感嘆，這話本子真是老土又無腦。

這話竟得罪了這話本子，眨眼間就穿了進來。

在原主記憶的加持下，驚覺這就是個恐怖故事。

只因這靈藥居然是清蘅山山神宿泱，也就是我，身為萬靈之源的心臟。

況且，那神女空有其名，當初是為了戰功才去降服饕餮。

人家饕餮在老家好好待著，根本沒惹事。

最大的怨種還是宿泱。

青瑤為饕餮所傷，只跟戰神牧馳喊幾聲疼。

狗男女竟敢以清蘅山萬物為威脅，生剝了山神的心。

青瑤高高在上：

「你的心臟能為我所用，也是你這卑賤的山野靈物的福氣。」

從小被宿泱撿回來養大的凌野，被打得幾乎半殘，無力反擊，眼睜睜看著山神隕落。

他痛不欲生，幾乎當場自戕，跟她一起走。

奈何宿泱在消散前，用遺志留住了他。

她把清蘅山交給了他。

至此，凌野生也不能，死也不能。

他沒日沒夜瘋狂修煉復仇，也幾乎抽干靈力供養清蘅山。

讀到這段記憶，我不由咋舌：

「宿泱也太狠了，一句話便把生來自由的玄龍生生世世釘死在清蘅山。」

但也暗暗有些預感。

倘若宿泱不把清蘅托付給凌野，依照凌野對她的感情，怕是連復仇的念頭都沒有，脖子一抹就隨她去了。

凌野始終沒有放棄復活宿泱。

他始終堅信，只要奪回心臟，清蘅會孕育出新的山神。

不出三百年，他修為暴漲。

終于在一個思念再無法遏制的夜晚，襲上九重天！

7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他拼盡全力，指尖終于穿透了青瑤的胸口。

只來得及把宿泱的心臟拋下凡間，凌野就被無數天兵天將制服。

他雖天賦異稟，但歸根結底，還是一條剛成年的小龍。

牧馳怒不可遏，竟挖出他的心臟作為替代品。

但龍心至剛至烈，青瑤雖保住命，卻日日夜夜都要受灼心之痛。

她氣得發了瘋：

「把這賤物給我抽骨剝皮！」

抽骨之痛如身受萬千雷霆之刑，龍骨從血肉中被一寸寸剝離。

玄龍的靈力生生從蓬勃不息瞬間流失殆盡，像一汪死水。

凌野渾身浴血，死氣彌漫，被丟回清蘅山。

牧馳踩著他的脖頸，羞辱至極，偏不殺他。

作為卑賤之物膽敢忤逆的代價，他惡劣地踩碎所有希望：

「你以為奪回心臟就能復活山神？」

他嗤笑一聲：

「不錯，那心臟上確實有一縷殘魂。」

凌野呼吸一窒，卻聽見那惡毒的聲音說：

「但我親手碾碎了那殘魂，離了青瑤的身體，那心臟不過是死物。

「山神宿泱，不入輪回。」

他笑意放大：

「早已魂飛魄散。」

凌野瘋了。

支撐他數萬個日夜的信念驟然崩塌。

他撕心裂肺地大吼，眼角崩裂流出血淚。

但脊椎的空蕩卻讓他爬都爬不起來。

牧馳十分欣賞困獸的絕望，他癲狂地想知道極致的生不如死能把這天生靈物逼成什麼樣？

他微一揚手，火燒清蘅山！

慘叫、逃亡，寸息之間無盡生靈灰飛煙滅。

若說宿泱是凌野的信仰，那清蘅山，就是他的故鄉。

他在這里，陪在宿泱身旁，無憂無慮，快樂自由地長了幾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