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送了，回見——」

我瀟灑地揮了揮手。

馬兒嘶鳴一聲，高高揚起前蹄，車子飛速向前沖出，三個人雕像一般僵在原地。

過一會兒，遠遠地傳來沈言絕望的嘶吼。

「宋清歡！

「清歡，你不要走，清歡——」

翠菊探頭出去看了一會兒，興高采烈地收回視線。

「姑娘，沈公子追著馬車呢，摔了好幾跤，哈哈哈，真痛快。

「姑娘，你這個決策真英明，這些郎君，雖然都長得好，但他們也只拿你當外室，一個都不是良配。

「等到了南州，沒人知道我們的過往，咱再好好找個如意郎君。」

「翠菊，你傻了，南州繁華，到處都是秦樓楚館，你真的相信，成婚后能一生一世一雙人？」

翠菊一手托腮，陷入沉思。

「你是說，你以后的郎君也會納妾嗎？哎，這倒是，富家公子，哪個不是三妻四妾。」

「不是，我是說，外面好看的男人那麼多，我會忍不住。」

「小姐！」

「哎呀，你別吵了，我困死了，先睡一會兒。」

27

馬車晃晃悠悠，我做了一個夢。

夢里，我跟凌云回了京都。

他母親出身清河崔氏，向來眼高于頂，以死相逼，極力反對這門親事。

「清兒，你受委屈了，我會說服我娘的。

「清兒，那可是我娘啊，你哄哄她怎麼了？你若是愛我，為什麼不肯為我付出，我們兩個都要為這樁婚事努力啊。

「宋清歡，討好我娘有那麼難嗎，你一個罪臣之女，你到底在傲什麼？」

我伏低做小，總算嫁進凌家，可隨之而來的，就是婆婆無止境的輕賤和折磨。

我們夫妻兩人的感情，也在日復一日的爭吵中，消耗殆盡。

到最后，我走投無路，發瘋一般沖出凌家。

畫面一轉，顧向明笑意盈盈摟著我。

「娘子，如今的吏部侍郎宋安平，是你隔房的堂伯，你準備好一份厚禮，咱們去他家拜訪一下吧？」

「我不去，他以前就嫉妒我父親，如今去了，不是讓他看我笑話。」

「娘子，你也知道我一個商戶之子，想在朝堂站穩腳跟有多不容易，我每日汲汲營營，不都是為了我們這個家。

「你幫幫我，好嗎？」

……

「宋清歡，你跟你表姐怎麼說的，表姐夫為何沒有幫我們？

「宋清歡，你為什麼這麼沒用啊！」

我逃出顧家，又一頭扎進裴景川懷里。

裴景川母親早亡，倒沒那麼多毛病，但他是個工作狂，整日不著家。

我一個月都見不上兩面，甚至比當外室時候還不如。

他結仇甚多，怕人報復，就給我下了禁令，不讓我外出。

我像坐牢似的困在四方宅院里，看見他回來，欣喜若狂地奔上去迎接。

「裴郎，你回來了，我跟你說，我今天——」

裴景川不耐煩地摁住眉心。

「今日公廨里事情太多，我頭疼得很，我先去書房睡了，就不吵你了。」

「可是我們已經兩個月沒有——裴郎——

「裴郎，裴郎，你等等我，你別走啊——」

28

頭猛地磕在車窗上，我陡然睜開眼睛。

翠菊坐在旁邊，一臉復雜地看著我。

「姑娘，你夢里喊了凌將軍二十八次，顧大人二十一次，裴大人三十六次。

「你還是最忘不了裴大人吧，要不我們回去找他，我聽他的意思，他也是肯娶你的。」

「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我雙手合十，后背靠在馬車壁上，整個身體都松懈下來。

「佛祖保佑，幸好我沒嫁人，萬幸，萬幸啊！

「信女宋清歡，愿此生美男不斷，終身不嫁，侍奉佛祖。

」

我帶著翠菊，順利來到南州。

南州繁華，統管此地的李刺史曾經是我父親的部下，得他的照應，就算我一個單身貌美女子，在此地也很安全，日子過得滋潤無比。

我置辦好宅院, 整日種花逗鳥, 逛街郊游，好不自在。

就這麼過了兩個月，裴景川忽然找上門來。

我們都默契地沒有提之前的事，我熱情招待他幾天，裴景川走時，忽然問我。

「你同他們，還有聯系嗎？」

我呆怔片刻, 果斷搖頭。

「沒有啊，南州山高水遠, 他們那麼忙，怎麼可能跑這來。」

「是嗎？」

裴景川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翻身跨上馬匹。

「我三個月之后再來。」

等裴景川走后, 翠菊探頭探腦地從墻根走出來。

「姑娘，青松陪凌將軍都逛了半日兵器鋪了，好回來沒，實在撐不住啦他！」

我擺擺手。

「叫他回來吧。」

29

轉身回到房間，一開門, 才發現凌云大馬金刀地坐在床上，黑面神一般。

「宋清歡, 這樣的日子，你還打算過多久？

「你如今才二十二歲，年華正茂，可三五年之后呢。

「不找個男人嫁了，到時候你孤身一人, 無依無伴，豈不后悔？」

我板起臉, 走過去捂住凌云的嘴巴。

「閉嘴，再多說一個字你就滾。」

凌云羞惱，在我掌心咬了一口。

「幾個月不見, 對我這樣兇？」

兩個人歪纏三天, 房門都沒出過。

實在是吃撐了，接下去的一個月都不想再看見男人。

翠菊整天唉聲嘆氣。

「姑娘, 凌將軍的話有道理啊，沒有人能一直二十二歲, 到時候你再想嫁人，找不到——」

「你也閉嘴。」

確實沒有人能一直二十二歲。

可每年，都有二十二歲的人啊。

等他們老了, 我換幾個年輕的不就行了嗎，咸吃蘿卜淡操心。

我打扮一新, 美滋滋地帶著翠菊出去逛街。

巷尾處, 忽然有道黑影一閃而過。

青松捂著嘴巴小聲說話。

「姑娘, 是沈公子，聽說他申請外放來了南州，這都跟我們好幾天了。」

「別管他。」

我隨手摘下一片柳葉, 扔在地上。

「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賤！」

抬腳碾過去，朝湖邊的方向走。

「快走啊，我們去游湖, 昨日剛下過雨，霧氣蒙蒙的最好看。」

我大步往前走。

沒有回頭，朝身后看一眼。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