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回來的時候還不肯。現下讓你走你還不走了？]

[不，不是，我...]情急之下我意識到必須有個合理的借口，竟不過腦子的說[我跟林子秋在談戀愛，我不能走。]

[林子秋？那個教書的，你娘跟我說過。]吳老爺吸了口煙桿。

[倒也稱得上是個青年才俊，你去問他，他若是愿意我可以送他一塊去。]

[為什麼一定要送我走！]我急得跺腳，[我在這過的挺好的，我不想走。]

[文敏，你把門關上。]吳老爺揮退了下人，屋內只留我與他兩人。

[爹知道，你是見過世面的孩子。現下的局勢你也曉得，這戰打到咱們這是早晚的事。爹就你這麼一個女兒，想讓你去國外避避風頭。若是咱們能贏你再回來，若是...]吳老爺子嘆了口氣，[爹過段時間再把你娘和幾個姨娘都送國外去。]

[那你怎麼不走？我上頭還有幾個哥哥呢，你怎麼不送他們出去？]

[你大哥參軍去了，]本還挺直的身子突然佝僂下去，[滿洲里那場戰打完后，118部隊撤到滬市，你大哥沒了消息。我這幾日帶著你二哥，三哥找了所有人脈，仍舊沒有音訊。]

此刻，我突然無比清晰的意識到，倘若我再也不能回去，“戰爭"或許終有一天會發生在我身上。

[文敏，好好想想吧，爹不逼你。想清楚再來告訴爹。]

當夜我便發了高燒，燒的昏昏沉沉的時候，我腦海里走馬觀花閃現穿來的這大半年。

林子秋初遇那天飛紅的臉，三太太捏著手絹的蔥指給我一整一線做的旗袍，只會嘴巴子厲害的紙老虎二太太，兒子沒了音訊的大太太，吳老爺，阿翠，管家...

我還是不屬于這個時代的異鄉人嗎？我還能回去嗎？

...

【六】

[文敏，你可是還沒好利索？]林子秋看著悶悶不樂的我，生怕我還高燒未愈。

[我好了。]我倚在酒樓的窗戶上，看著較之前冷清了不少的街道。[我只是有些事想不明白。]

[什麼事？不若講與我聽聽。]

[你說，若是一個人來到不屬于她的地方，她想回去卻知道可能再也回不去了，該怎麼辦？]

林子秋沉吟了一會，[若是我，我便既來之，則安之。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來到不屬于他的地方，倘若來了一定是有緣由在等著他。]

他仿佛也有心事。

[等著我嗎？]我自言自語道，[可是要打戰了，我該怎麼辦呢？又不會制造武器，也不會布兵行陣...？]

[文敏，有些事一時想不明白不代表一世想不明白，勿強求自己。]林子秋見我仍不發一言，伸手替我披了件外套，[你是我見過最聰穎的女子，不要鉆牛角尖。]

[來，喝酒。不說了，]我拿過酒壺，往杯盞里倒去，[今天我們不醉不歸。]

不知喝空了幾壺后，我懶洋洋趴在桌子上，不想動彈。

[文敏，文敏？]林子秋輕輕喊我，我腦子里想著事情，閉著眼不愿搭理他。

見我沒有反應，幾瞬后，一方手帕落在了我的臉側，輕輕柔柔的。

緊接著，溫熱的雙唇隔著帕子落在了我的側臉上。

[抱歉文敏，我...]他沒再說下去，拿走帕子，讓小二去喊輛黃包車過來。

我閉緊眼睛，心跳如鼓，林子秋他怎麼，怎麼...

不想讓他發現我其實醒著，索性放任自己裝作醉暈過去。

總比要應付眼下這個局面好得多。

那日醉酒回去后，我去找吳老爺告訴他，我不走。

但是林子秋卻再也沒來找過我。

我以為他是對那日的事不好意思。時間久了，便覺出不對勁來。

我去找他，有人告訴我，他跟著部隊去前線了。

就是我們喝過酒那日當天晚上走的。

臨近年關時，局勢越發的亂了，倭軍接連占領了三省，竟有沿著漢江一路打過來的趨勢。

吳老爺讓三哥帶著其余的家眷前往渝地，他跟二哥留下來轉移產業。

我不想跟他們撤退，我還沒找到林子秋，況且萬一我回去的辦法就藏在這湘城里呢？

[敏敏，你若是不走，娘也不走。]三太太見我執意要留下來，也不肯走。

我只得勸她，[娘，你放心。到年底我若是還沒找到子秋，就一定跟爹和二哥一起走。您能方心爹一個人在這嗎，他脾氣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留下來還能勸著點爹。]

[敏敏，我的敏敏。]她哭紅了眼睛，[一定帶著你爹和你二哥來找娘。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不能再...]

我鄭重的點點頭，送她上車。

等下次再見，我就告訴她真相。

雖然她的敏敏不在了，但是還有另一個敏敏愿意做她的女兒，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我留下來，幫著吳老爺打理一些生意上的瑣事，一邊留意著林子秋的消息。

他家我也去過幾趟，傳承的書香世家，他爸媽雖是極溫和的人，卻透著文人的倔強風骨。我本想讓他父母隨著我娘他們一塊走，他們不愿意，說要等著兒子回來。

[文敏，你是個好姑娘，等子秋回來你們就...]林太太拉著我的手，想將腕上的鐲子送我。

[行了，不要為難人家吳小姐。]林伯父打斷她，[你兒子你清楚，那是個短命的，不要害了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