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杉月！你個短命鬼竟然敢打我！」

他叫得嗓門極大，家里保姆都探著頭看過來。

「天吶短命鬼……少爺這話說得也太過分了。」

「誰教他的啊，也太惡毒了。」

「小姐怎麼不生氣？不對不對，她揪住他衣領了，哎呀干嘛呢這是？」

我薅住魏承之的衣領，將他拖進戶外泳池，又順腳把他的游戲卡帶踩碎了踢進水里。

他的臉被浸在泳池之中，咕咕嚕嚕地冒著泡。

我沒有絲毫要松手的意思。

「魏承之，不會說話就多喝點水漱漱口，你跟那老巫婆沒學幾句人話，張嘴就都是狗吠！」

小時候，祖母總不喜歡我。

聽阿娘說，我出生那天，她險些將我扔到河中溺死。

是阿娘拖著剛生產完的身子，跑到河邊將我搶回來的。

祖母得了好吃的，會藏起來，等到魏承之出現，才樂呵呵地拿給他。

我和魏承之有矛盾，她抬手就給我一巴掌，嘴里說的不是「姐姐要讓著弟弟」這​​‌​‌‍‌‍‍​‍‌‌‍​‌‌​‍‌‌​‍‌‌‌‍​‍‍‍‌‌​‌‌‍‍‍​‍‌‌‌‌​‌‌‌‌‍​‍‌​‌‍‍‌​‍‌‍‍​‍‍‌​‍‍‍‌‌​‌‌‍‌​‌‌‌‌‍​‍‍‌‌‌​‌‌‍‍‍​‌‌‍‍‍​‍‌‌‌‍​‌‌‌‍‍​‍‍‍‌‌​‍‌‌‌‌​‍‍‍‍‌​‍‍‍‌‌​‌‌‍‍‍​‍‍‍‍‌​‍‍‍‍‍​‍‍‌‌‌​‍‍‍‍‌​‌‌‍‍‍​‍‌‌‌‍​‍‌‍‌​‌‌‌‌​‌‍​‍​‌‍‌​‍‍‍​‍‍‍​‍‍​‍‌‌‌‍​‌‍‍​‍‌‌‍​‌‌​‍‌‌​‍‌‌‌‍​‍‌‌​‍‍‍‌‌​‍‍‍​‍​‌‌‍​‌‌‌‍‍​‍‍‍​‌‍‍‌​‍‍‍‍‌​‍‌‍‍​‌‌‍‌​‍‌‌‌‌​‌‌‍‍‍​‌‌‍‍‍​​‌​‌‍種話，而是：

「你個短命鬼，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打我乖孫！」

魏承之一句「短命鬼」，又讓我想起她在世那幾年對我的折磨。

魏承之被嗆得快要暈過去了，我正準備撒手，卻被人猛地踹了一腳，跌進泳池。

我掙扎著，看見岸上踢我之人，正是我的爹爹——魏文昭。

9

魏承之被嗆得沒什麼大礙，我卻病倒了。

家庭醫生一天來三趟，我的高燒卻遲遲沒有消退的跡象。

魏承之抱著胳膊，站在門口挑釁我：「讓你欺負我，活該吧！」

我懶得搭理他，索性背過身去。

他不依不饒，又開口道：「對了姐姐，告訴你個好消息哦，爸爸和我，還有小何阿姨要出去旅游咯！雪山你沒見過吧？放心，我肯定會給你拍照片的。

」

他說完，又犯了句賤：

「你把我的游戲卡帶弄壞不要緊，反正我也把你的長命鎖砸了。咱倆一換一，抵消！」

我被他氣得發抖。

小時候我因為剛出生就泡了冰水，身體一直不太好，整日整日地咳嗽發燒。

祖母說我活不長，爹爹勸阿娘別治了，病秧子長大了也是個沒用的，不如再生一個。

阿娘四處為我求藥，偶遇一個云游僧人，讓她去林山寺叩拜求一個長命鎖，能保我平安。

那是她一人登山，一步一叩首，才為我求來的。

如今卻被魏承之砸了。

我掙扎著起身，差點要和他拼命。

卻被阿娘按住了肩膀。

她將我抱上床，掖好被角，細聲哄著：「那僧人說了，鎖只能保你到十歲，如今也沒什麼大用了。」

「可魏承之他太過分了！」

她關上房門。

又回來輕輕將我抱在懷里。

「月月，這些年，是娘帶著你受委屈了。」

「再等等，娘帶你一起走。」

我擦掉眼淚，問她：「那魏承之呢？」

「娘不要了。他和你爹，娘都不要了。」

10

魏承之他們三人走后，我的病很快就好了。

有時阿娘在工作室忙碌，我也進去幫忙。

許久不見，里面赫然擺著一件格外耀眼的金絲繡古制鳳袍，大片的紅色搭配金色的玲瓏走線，一只鳳鳥昂著高貴的頭顱，似在高鳴。

做工精湛，繡藝絕塵。

我發出一聲驚嘆。

「阿娘，這是你何時學的？我都從未見過！」

她撫著那衣裳，笑瞇瞇地同我解釋：「以往我做繡活，繡好的衣裳就拿去繡房換銀子，去一次就和人家偷一次師。有一次瞧見個繡娘獨坐著，竟然在拿金線繡鳳凰！」

「我就躲著，遠遠瞧上幾眼，偷學了點技巧。后來一問，發現那鳳凰真是給鳳袍繡的，可把我嚇壞了，連夜就把練習繡的那只鳳凰給銷毀了。」

如今能用上好的蠶絲布和金絲線，又不用在乎是否會被砍頭，她便大膽嘗試，真繡了個幾乎一模一樣的出來。

只不過還沒完工，就差些收尾的細活兒了。

我興奮地拍了幾張照片。

「娘，現在人都玩社交軟件，我給你發到網上，肯定能火！」

她笑得寵溺：「隨你玩吧。只不過，別以我們現在的身份發。」

她是首富夫人，不論衣裳繡藝是什麼水平，免不了有不少溜須拍馬之輩，必定會恭維，或者要花高價買下。

她不愿這樣。

「無論我們和魏文昭有無關系，都要活得漂亮。」

圖文編輯好，剛剛發出，我就收到了魏承之發來的幾張照片。

前面幾張是令人震撼的雪山美景，美不勝收。

最后一張，卻是他們三人親昵依偎在一起的合影。

小何微微歪頭，靠在魏文昭肩上，笑得溫柔又明媚。

魏文昭比以往胖了不少，肚子微微隆起，有些許油膩。

而魏承之則在前面扮了個鬼臉。

阿娘見我看得出神，便湊過來。

我迅速關上屏幕，卻還是被她瞧見了。

「怎麼不敢給我看？怕我生氣？」她笑著回身，繼續擺弄那件長袍。

我默認。

她剪掉手中絲線，語氣云淡風輕：

「我沒空跟他們浪費時間，人生不過幾十年，我們這條命就跟偷來的似的，還不好好成長，享受享受這個世界？」

我原以為她這些日子將自己關在工作室，是為了遠離是非，故作輕松。

可如今看來，她是真的要為自己而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