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南巡歸來，突然感染惡疾，沒幾日便撒手人寰。

母妃傷心欲絕，從城樓跳了下去。

二人下葬時，還有結伴的蝴蝶飛出棺槨之中。

帝后的曠世愛戀至今在民間流傳，卻鮮少有人在意他們的獨女，如何茍活風雨之中。

也是有人在意我的，比如右相顧晚意。

他是狀元郎出身，娶了首輔的女兒，一躍成為京中新貴，平步青云。

姜國無主后，他不知從哪帶回一個孩子，說是先皇南巡途中留下的血脈，在首輔的安排下，接下監國重任。

風流倜儻的狀元郎成為右相，本是人人歡喜之事。

偏偏右相掌權后心狠手辣，上位第一件事便是滅首輔、殺發妻。

那夜，首輔家中大火綿延，足足燒了三日，連房梁都被燒成炭火。

無一人逃出生天。

便是那夜，顧晚意第一次踏入我的寢宮。

他提著帶血長劍，一步步朝我走來。

「右相！你怎敢深夜闖宮！這是公主的寢宮……」

他的劍砍死宮人，朝我命門刺來，我躲閃不及，長劍劃破我的臉頰。

「臣幼時立誓，要滅首輔全族，突然想到首輔是您的姑丈，公主也在全族之列，怕死嗎？」

我雙眼透徹，早已看淡生死。

顧晚意捏著我的下巴，似有不滿。

「方才屠殺首輔滿門，遍地都是哭喊求饒聲，鬧騰的厲害。但怕死是人之常情，公主這般冷靜，倒叫臣有些意外。」

顧晚意突然轉過我的身子，讓我背對他，而他沉重的腦袋抵在我肩頭。

「小公主，你的眼神與我幼時很像，無畏又高傲，可我不能留另一個自己在世上。」

說完，他的長劍對準我心口，只需稍稍用力，我便死路一條。

也不知哪來的本事，十歲的我突然冒出一句。

「父皇有一道密詔，我生下的孩子可以做皇帝。」

顧晚意笑得有些喘不上氣，「你一死，密詔就是廢紙。」

「若孩子的父親是右相呢？」

他笑過后，仔仔細細打量起我。

「可惜，我對幼子不感興趣。」

03

這些年，他嘴上說著不感興趣，卻極愛留宿我的寢宮。

時不時帶各類女子入宮，名義上教我琴棋書畫，實則教些不入流、上不了臺面的東西。

我從一開始的羞恥、抗拒，到今日主動給他安排女子。

盛崢說得對，我被訓練的很聽話。

我起身，打開窗戶與房門，將屋內生厭的味道散出。

轉頭對盛崢道：「十日后是父皇與母妃的忌日，我要去寺廟祭拜三日。」

我在西山修了一座寺廟，極盡奢華，供著我的父皇與母妃，人喚「雙蝶寺」。

世人喜歡凄美的愛戀，如我爹娘這般，在世時一生一世一雙人，死后化蝶而眠，所以雙蝶寺香火不斷。

入夜，留宿之人也很多。

我一入寺，管事遞來賬本，「公主，近來生意頗好，只是……前日右相來過一次。」

我瞧著上頭漂亮的數字，眉眼彎彎，「可查出什麼？」

管事搖頭，盛崢轉著手中的茶盞，冷笑道：「一家香火旺盛的寺廟，能查出什麼？」

「自是沒什麼，右相不喜我開懷，我喜歡之物，他皆想毀去。盛崢，今夜我有貴客來，你出面清客。」

盛崢神色一顫，起身往外走。

管事貼我耳邊道：「公主，那些風塵之流已運去后山密室，可要滅口？」

我怒目圓瞪，「既是自愿來的，也要她們如愿的走，切記給足銀子，莫生事端！顧晚意來這，便是提點我，不許再賺這齷齪錢財，所幸，我也賺夠了。

」

寺廟在外，青樓在內。

雙蝶寺，我私下更愛喚雙疊寺。

茶剛溫好，潮舟踏步進來，瞧我的眼神一如既往輕蔑。

「小公主玩什麼把戲，大晚上把臣叫來寺廟上香？」

潮舟接過茶盞，手不忘往我腕上摸一把。

「此地沒有右相的耳目，將軍能自在些。雪魄有心與將軍結交，只是身不由己，姜國的一切都歸右相，哪怕將軍鐵骨錚錚，拿命掙前程，也居于右相之下，雪魄替您不值。

普天之下皆怕右相，唯獨將軍不該怕，聽聞將軍已逝的父親，是養大右相的恩人，可右相待您，并不似恩人之后。」

潮舟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拉過我入懷。

「與你結交，我能得到什麼？」

我把袖中的賬單抵在他胸口處，「富可敵國的銀子，和一個我。」

「哈哈，天下何人不知，公主被右相夜夜養著，恕臣直言，您不值什麼。」

我腕上的守宮砂若隱若現，「雪魄年紀尚小，右相并未傳授男女之事。我有一道密詔，生下的子嗣可繼承皇位，若孩子的爹爹是將軍，您豈不是在右相之上，何況做了駙馬爺，不必拿命掙前程。」

潮舟眼底的貪欲難以遮攔，權勢和美色，對他都是致命的誘惑。

他捏住我的下巴，「小公主，口說無憑。」

04

天明時，盛崢推門而入，險些站不穩。

地上有血跡，而我衣衫被撕破，滿身的吻痕。

盛崢脫下外衫，將我護在懷中。

「他傷你哪了！若叫顧晚意知道，你們不要命了！」

我死死拉住他的手，低聲哭道：「阿崢，我沒得選！只要陪他三日，他會幫我脫離顧晚意的掌控，比起他，我更怕顧晚意。

」

「姜雪魄，不做公主成嗎？我們尋一處隱秘之地，再不回姜國，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