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裝作聽不到他講話,裴修文遷就我彎下腰來。
趁他彎腰時,我一把奪過冊子。
我抱著冊子立馬跳開,得意地揚了揚唇角。
「兇手敢在裴宅動手,說不定下一個死的就是我,所以先破案再說。」
借著祠堂昏暗的燭光我翻開趙家族譜。
直到眼睛看得酸澀都沒有找到我想找的人。
剛才已經看過冊子的裴修文在一旁抱臂潑冷水。
「趙家到了趙德這一輩,只有他一個人,并無孿生兄弟,要讓你失望了。」
「或許是那個人犯了事,并沒有出現在族譜上。」
裴修文側目:「大家族的族譜在男丁一出生時就會由族老記下,難不成一個嬰兒也會犯事?」
族譜上對于趙德的記載寥寥幾筆。
趙家雖然是大家族,但是到趙德這一脈已經是沒落的旁支。
他爹和他爺爺不過是縣衙里的小衙役。
趙德八歲開蒙,二十一歲中舉,一路做到京兆府尹的位置,也算是光耀了門楣。
「看來必須要去一趟趙德老家。」我仰頭對裴修文微微一笑,「大人可否借我點人手?」
「你借得倒是順口。」
「若我被兇手殺了,這世上豈不是少了個人給你逗悶?留著我的小命,供大人消遣。」
「用不著。」
裴修文大步向祠堂外走去,我本想跟著他一道離開,卻聽到外面落鎖的聲音。
隔著門我聽到他交代外面的人。
「神女在作法,任何人不得進去打擾。」
這人,真惡劣。
8
次日我離開祠堂時,已是日上三竿。
裴修文給我留了一隊人馬和他那匹可以日行千里的神駒。
趙德老家在清風鎮,若腳程快些當日便能折返。
行至城門外不遠,途經一家茶鋪。
往來路人在這里歇腳,兩個孩童繞著茶鋪玩耍。
小男孩口中「妹妹、妹妹」地喊著。
我突然意識到什麼,立馬掉轉馬頭,對裴修文的副官蒼廬道:
「你帶著人馬去清風鎮趙家,我回城一趟!」
蒼廬一本正經地拒絕:「大人命我保護好神女。」
「我等下同你家大人解釋!」
言罷,我策馬向京城方向回去。
正好趕上裴修文下朝,隔著百官我一眼便望到一抹玄色。
清俊挺拔,如松如柏。
他身邊的同僚笑著打趣道:「我說裴兄今日怎麼走路上朝,原來坐騎給了自家小娘子。」
裴修文看到我很意外,將我拉到一旁低聲問:「出什麼事了?」
「大人,請我聽戲吧。」
裴修文狐疑地打量我:「看來你已經知道兇手所在。」
也是剛才看到那兩個孩子時我才突然想明白。
與趙德長相相似的未必只有他的孿生兄弟,其實還有孿生姐妹。
這就可以解釋為何族譜中找不到另一個人。
因為自古女子,都不被允許寫進族譜。
「我們女子不比男子,一個無家可歸的女人能去的地方無非是那幾個,戲院、青樓或是被賣去當奴仆。她既然有身手,很可能是在戲院。」
京城的大小戲院共有二十余家,若要一家家排查必定會打草驚蛇。
裴修文聽過我的顧慮,思索片刻,突然翻身上馬沖我伸出手。
「走,我知道她在哪里。」
我握住他的手,他掌心一扣,攬住我的腰身。
耳根有些發燙,我別扭地挪了一下身子。
「別亂動。」頭頂傳來低啞的聲音。
9
曼音樓內鑼鼓喧天,一場好戲才剛開場。
曼音樓的樓主黎黛是一個奇女子。
據傳她是前朝內廷女官,國破后在京中開了戲樓,專門接納無家可歸的女子。
裴修文與我扮成一對尋常夫妻被小二領進門。
他換了雪色常服,搖著一柄牡丹折扇。
少了幾分戾氣,倒真像是個富貴人家閑散少爺。
「相公,人家想去最前面坐。」我翹著蘭花指,嘟嘴撒嬌。
裴修文扯了扯嘴角,丟給小二一錠金子。
「去給我家娘子安排。」
我拉著裴修文歡天喜地地在最前面坐下,察覺到有一道目光在后臺看向觀眾席。
我旁若無人地捏起一塊茶點遞到裴修文唇邊。
他身子前傾,湊近了些。
我低聲笑道:「師父曾傳授我照妖法術,等下我便讓妖孽原形畢露。」
裴修文就著我的手咬了一口,語氣是他都沒有察覺的溫柔:
「好,看你的。」
粉墨登場,臺上人咿呀唱著。
我的目光徘徊,最終鎖定在青衣臉上。
她的妝容格外厚重,但布滿血絲的眼白卻暴露了她。
想必夜夜出去殺人甚是勞累。
我才剛要跟裴修文說,突然青衣掀開衣擺,從靴筒中拔出軟劍,直奔我們而來。
裴修文抓起桌上茶杯,下一瞬茶杯直直地飛了過去。
女子側身躲過,面露兇光。
觀眾席內亂作一團,裴修文將我扯到他身后。
「躲好。」
他手中折扇散開,數道飛刃射出,幾根直扎進女子體內。
她猛地吐出一口黑血,被打落在地。
「西廠走狗!」她咬著牙罵道。
很明顯是沖著裴修文來的。
裴修文面無表情,似乎對這個稱呼已經見怪不怪。
10
女子藝名叫凌霄,多年前被黎黛樓主在野外救下。
凌霄得救時遍體鱗傷,后背上更是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因為曼音樓收留的都是可憐人,黎黛怕惹起她的傷心事,便沒有問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