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季夫人坐在椅子上，氣定神閑：「我就是現在動了你，他能拿我怎麼樣，他還敢弒母嗎？」

聞言，我輕輕笑了：「夫人，您要試試嗎？試試我這條爛命跟季家的富貴哪個更硬。」

她陰沉的視線在我身上停留了好長時間，似乎在盤算著我話里的可信度。

她想要季文宣為季文樓鋪路，但她已經錯過了掌控季文宣的時候。

現在已經是季文宣拿捏著季家的把柄。

季夫人不敢冒這個險，她就得忍受我的存在。

12

我很難睡著，夜里的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驚醒我，時間長了，我的精神就有些恍惚，稍微站一會兒，或是走一會兒就會累，沒有人和我說話，我也并不感到孤單，早在自己獨居之后我就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但時常會想季文宣，會想他在遇到我之前的日子，我好歹和父母有過快活溫馨的時光，他卻是從小就面對著沉默冰冷的人。

季文宣已經去了三個月了，一共回了我兩封信，現在我已經好長時間沒有收到他的信。

但每天都有人在說又死了多少人，死于洪水，死于饑餓。

官差給季府送來消息：季大人被洪水卷走，萬望節哀。

季夫人樂得聽到「季文樓」的死訊，這時她在慶幸。

季家的前途沒了，但慶幸去那里的人不是他的兒子，還給季家留了一個好名聲。

她說：「唉，可憐的孩子。」

她裝作悲傷狀，眼里卻帶著笑。

「我知道你和那個賤種感情好，他死了，你也不想活了，不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也不想看到這麼好的一個姑娘就這樣沒了。

」

她款款地走到我身邊，心情極好，甚至幫我理了一下我被扯皺的衣領：「當初讓你們走人的時候我就已經找好了人，還特意囑咐他們讓你們死在一塊，埋在一塊，也算是成全了你們，可惜小賤種反悔擺了我一道，這才讓你落到這個地步，要怨就怨他吧。」

她站直身體，像慈母一樣微笑。

我嗤笑一聲，她的笑容一滯，反手打了我一巴掌。

火辣辣地疼。

我心想，反正都要死了。

我把這巴掌打了回去，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我，高聲呼喊：「放肆！」

我甩開手，扇了她另外半邊臉。

「是啊，還不止放肆一回。」

立刻有婆子沖進來擰我的肉，把我向外拖。

「住手！」

身后來了一個人，把我從婆子手里搶過去護在身后：「娘，我喜歡許見歡，你把她留給我吧。」

「你給我滾出去！」

季文樓焦急地回頭看了我一眼，撲通一聲跪下去：「娘，你把她留給我，我一定好好讀書。」

季夫人捂著臉，憤怒之下忘記了隱藏季文樓的身份：

「你瞎了眼了，被小賤種玩過的你也稀罕！」

爭吵聲哀求聲混雜在一起，吵鬧得很，但我一個字也沒有聽清。

心里只在想著季文宣，他真的死了嗎？

我被人帶下去關了起來，不知多久，門開了。

錦屏怨毒著臉，端來一碗藥，季夫人冷漠，季文樓愧疚，我不知道這是什麼藥，但總歸不是什麼好東西。

藥汁入喉，濃重的辛辣，怪異的苦味一瞬間充斥著我的味蕾，接著腹部便有灼燒的痛感，我逐漸將自己蜷縮起來，想著，如果我在這里死了，是去見閻王。

還是，我可以回家呢？

對我而言，都是解脫。

13

可我沒死成，那碗不是什麼毒藥，是絕子藥，我在床上昏迷了很久。

醒來便從季文宣的婢女成了季文樓的婢女。

我醒后問他：「你救了我？」

我說：「你救我做什麼？」

他的嘴唇張了張，并不聰明的腦子終于分析出我問他的語氣是質問：「活著不好？」

語氣之單純，讓我險些發笑。

「你活著是挺好的。」

我說：「畢竟你什麼都有了，有人替你考試，有人替你去做人情世故，有人替你去死，對你來說，活著怎麼不好呢？」

季文樓的目光怔住了，擰起眉：「你在怨我？這些都是文宣自己愿意的。」

他站了起來：「可笑，我救了你，你反倒怨恨起我來了。」

「嗯，不是你的錯，你多單純，多無辜，所有的一切都是別人強加給你的，你哪有什麼地方錯了？」

他被氣笑：「看來我不該多此一舉。」

在我臥床這段時間里，照顧我的人是之前因我求情才沒有被發賣的那個婢女。

我被季夫人帶走時，也是她向季文樓通風報信。

如今她盡心照料我，沒有一句怨言。

「當初是因為你的話我才能留下來的，要不是你，我肯定要被夫人發賣，到時候不知道會是什麼命呢。」

文心笑著，輕快明媚：「現在大少爺出門在外，二少爺也沒有讓我離開，等你好了，我們一起伺候二少爺。」

「季文樓」在外人眼里已經死了，如今季文樓只能以季文宣的身份活著。

他要收斂起自己的天性，不再肆意灑脫。

每日見他苦讀也是一種煎熬。

「你陪文宣讀書的時候也這麼不耐煩？」

他讀書的時候，我也隨便拿了一本，書頁翻來翻去，嘩嘩作響。

「你又不是他。」

被灌下絕子藥之后，季文樓沒有吝惜藥材補品，可那藥太傷身，我的身子依舊越來越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