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輕點桌面，沉思片刻后，眸光一閃。

「你怎麼想的？」

他附到我耳邊說了幾句話，我的嘴角抽了抽：「太損了吧，你不怕又被罰跪。」

他笑了笑：「罰跪也比誅九族要好啊，是他們先選的這條路，那后果他們就得擔著，放心，爹生氣又如何，他還指望我光耀門楣，不會要了我的命。」

我低頭將茶喝完，沒有意見。

現在季文宣的心眼子，一整個季家加起來也沒他多。

他效率極高，沒多久，京城大街小巷傳遍了季文樓季大人偷偷尋藥問醫，醫治隱疾。

官員們紛紛歇了結姻親的心思。

季夫人氣白了臉，雖未查清楚流言來源，便已經算ṭũ₁在了季文宣頭上。

她想要找他算賬，卻被季老爺喝退：「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文宣一心為季家，你休要再針對他。」

季老爺就是個懦弱無能的人，即便心有野望，可現實卻是一事無成，一門心思光耀門楣，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

季文宣現在的重要性已經高過季夫人，季老爺不能再對季夫人的苛待裝聾作啞。

季文樓找過來，臉色難看，卻也不算憤怒，反而是抱怨地開口：「真是你傳的？」

季文宣也沒瞞著，作勢無奈地點頭：「你我情況復雜，若是迎娶其他官員之女，恐生事端。」

季文樓皺緊眉，恨恨地開口：「那你不能想個別的辦法，這讓我以后怎麼做人？」

「大哥不必憂心，謠ţû⁽言只是謠言，有心人在意，卻無實證，待到時機成熟，再將這謠言澄清即可。」

季文樓的臉色就好看了些。

我低下頭，暗笑季文樓好哄，三言兩語就消去他的不滿。

時機成熟這種套話他也當真。

可以是明天時機成熟，也可以是下輩子時機成熟。

他一點也沒感覺到自己被忽悠。

我想了一會兒，忽地感覺到一道視線落到我身上，我抬頭看過去。

季文樓恰好轉頭，跟季文宣喝茶：「罷了，旁人的看法我不在意，親近之人知道我很好就行了。」

季文宣笑而不語，送走了季文樓，低聲跟我說：「你平日里離他遠一點。」

我望著他眨了眨眼：「嗯？」

他抿唇點了一下我的額頭：「你的好，只讓我知道就行了。」

11

連綿雨水下個不停，引發裕州山洪，皇上派欽差大臣前去賑洪災，季文宣也受命前去。一去半個月，他只回了我一封書信，紙張破損，筆跡潦草，似乎是在倉促之中寫下來的。

只有四個字，「卿卿勿念」。

之后沒有書信傳回​​‌​‌‍‌‍‍​‍‌‌‍​‌‌​‍‌‌​‍‌‌‌‍​‍‍‍‌‌​‌‌‍‍‍​‍‌‌‌‌​‌‌‌‌‍​‍‌​‌‍‍‌​‍‌‍‍​‍‍‌​‍‍‍‌‌​‌‌‍‌​‌‌‌‌‍​‍‍‌‌‌​‌‌‍‍‍​‌‌‍‍‍​‍‌‌‌‍​‌‌‌‍‍​‍‍‍‌‌​‍‌‌‌‌​‍‍‍‍‌​‍‍‍‌‌​‌‌‍‍‍​‍‍‍‍‌​‍‍‍‍‍​‍‍‌‌‌​‍‍‍‍‌​‌‌‍‍‍​‍‌‌‌‍​‍‌‍‌​‌‌‌‌​‌‍​‍​‌‍‌​‍‍‍​‍‍‍​‍‍​‍‌‌‌‍​‌‍‍​‍‌‌‍​‌‌​‍‌‌​‍‌‌‌‍​‌‍‌​‌‌‌‌‌​‌‌‌‌​‌‌‍​‍‌​‌‌‌‌​‍‍​‍‌‍‌​‍​‌‍‌‌​‌‌‌‌​‌‌‌‌‌​‌‌‍‍‍​‌‌‍‍‍​​‌​‌‍來，我像是在烈火上烹熬，擔心他的安危。

夜間，身側沒有他的溫度，我輾轉反側，一閉眼就是他被卷進洪水里的樣子，沒有人發現他落了水，他在渾濁的水底劇烈掙扎卻都是徒勞無功。

「你別擔心，文宣聰明得很，吉人自有天相。」

季文樓有時會過來，他似乎對我這個季文宣的「知心人」很感興趣，樂意和我說他很多的想法，比如他說他要去做一個俠客，沒過多久又說他要去做一個隱者。

他的腦中總是有千奇百怪的想法，但無一不是美好的。

美好到讓我感到厭煩，世上哪有那麼多好事。

「見歡，你平日里都和文宣說什麼？在他面前你的話也這麼少？」

他不甘心我的冷淡，不顧季夫人阻攔來找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將我放在季夫人的忍耐極限上。

季文宣走前，特意去告知了季老爺，讓夫人不能動我，但她可以做一些小動作讓我難過。

我被人推進水里，在我意識漸沉的時候，被人撈了起來。

錦屏站在我身前，我濕漉漉地伏在她的腳邊：

「這些天下雨，路面濕滑，還不小心著點，回頭二少爺再來責怪我們，我們可擔待不起。」她頓了頓，笑著俯身在我耳邊低聲說：「這麼久都沒信兒了，也說不準回不來了。」

我咳出了腹中的水，她冷嘲熱諷之后，帶著身邊的下人離開。

上等的衣料在我眼前劃過，像一陣青煙。

我抓住她的腳踝，感覺自己像是一頭餓紅了眼的惡狼，在她的驚叫聲中死死扒著她，抱著她墜入池塘，把池塘砸出巨大的水花。

她的手不斷向水面伸去，我一次又一次把她的手壓回來，把渾身的重量都壓在她的身上，把她往水里壓，四面八方的水灌進我的耳朵，眼睛，擠壓得我失去理智。

其他人像鴨子一樣下水，把我們拉開，拖到岸上。

她邊劇烈喘息邊哭，我從地上爬起來，渾身滴著水，走到她跟前甩了她一巴掌，掐著她的喉嚨，用僅能她聽到的音量說：

「你最好盼著他回來，不然我死之前，一定先割了你的舌頭，再殺了你。」

沒有人阻攔我，我站起身，掃過那一圈人，他們在我看過去之前就慌忙移開了視線，要命的人總是忌憚不要命的人。

不到晚上季夫人就找我過去，我才剛換好干凈的衣服，許是聽了我下午的事，以前兇悍的婆子在我的視線底下，將伸出來的手又縮了回去。

只是惡狠狠地說了一句：「跟我們走！」

這一次我沒有跪下去，直接說：「季文宣活著回來，你不能動我，要是他死了，不需要你動手，我自己就會了結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