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池院長,這條人魚我們要留下來嗎?」
父親說:「等傷口愈合,就讓他回家。」
我能察覺到阿索亞的情緒波動,他聽懂了父親的話。
父親的嘴巴一張一合,我卻聽不到聲音。
記憶中斷,我被拉回了現實。
我抵住阿索亞,神情激動:「你見過我爸?他最后跟你說什麼了?」
手心下,結實的肌肉竟然泛紅。
阿索亞眸色變暗。
我察覺到一絲危險的氣息。
周圍的水流仿佛靜止,用來保護我的氣膜突然破掉。
阿索亞垂首,一個鋪天蓋地的吻落下。
他吻得很兇,像暴風雨般讓人措手不及。
我用力推他的胸口,他紋絲不動。
甚至還能讓我們的身體更緊密地觸碰在一起。
冰涼的魚尾試圖將我卷進他的身體深處,不讓我逃跑。
我奮力掙扎,才得以掙脫。
但很快,我意識到不對。
氣膜破了,我呼吸不上來,唯一的氧氣來源,只有面前的雄性人魚。
這是阿索亞的預謀。
人魚不僅有智商,甚至比人類還要狡猾!
胸口越來越疼,我在心里罵他的八輩祖宗。
無奈之下,我伸手扳正他的臉,汲取呼吸。
阿索亞悶聲低笑,加深了這個吻。
我只把他當做我的氧氣管,但阿索亞明顯動了欲念。
身體使不上力,但又好疼。
意識迷離之際,我感覺自己要死了。
好在,阿索亞忍住了。
他喚來一群造型奇特,體積小巧的深海魚,制作出新的氣膜。
它們通體是灰色,嘴長在頭頂,里面吐出的小氣泡黏合成氣膜。
這種魚類還沒被發現記錄。
我又想到那句話,人類所知的只是冰山一角。
6
「喂,醒醒。」
魯西嘖嘖嘆息:「你嘴腫了。」
我翻著白眼,深呼吸,心里一陣后怕。
光是和人魚親吻,我就仿佛丟了半條命。
要是別的,我不敢想。
魯西說道:「剛才你說夢話,一直在哭著喊爸爸。」
我的臉上還有未干的淚痕。
「你父親是池先華教授嗎?」
我默認了。
魯西嘆氣:「你母親還好嗎?池院長去世后,聽說夫人瘋了。」
那是五年前的事。
父親創辦了泉客援助中心,表面上是救治海洋生物,保護珍稀魚類,實際上主要方向是人魚研究與救助。
哪里有人魚的傳聞,他不遠萬里也會去。
在一次救助任務中,父親被噬人鯊撕咬而死。
而母親目睹了全過程,回來后就瘋了。
她的生活看似如常,可她忘記了父親的死亡。
水流的波動打斷了我的思緒。
許多人魚從洞穴前經過。
從我的角度只能看見阿索亞的背影。
銀色的長發垂落,背部寬闊厚實,溝壑分明。
他們說著人魚的語言,我向魯西請教:「他們在干嗎?」
魯西辨認了一會兒,開始給我翻譯。
「他們在分配伴侶。」
「他們提到你了。」
「在問阿索亞,你分配給誰。」
「阿索亞說,你是他的伴侶。」
魯西說到這兒,看了我一眼。
人魚們還在說,魯西繼續翻譯:「他們在催阿索亞和你結合,說發情期是生育的好時機。」
我攥緊手指:「然后呢?」
「阿索亞說,必須你愿意才可以。」
沒想到還挺民主,我松了口氣:「我寧愿死,都不會愿意。」
人魚散開后,周遭重歸寂靜。
這時候,魯西的說話聲就分外重要。
「你要是逃走了,把我帶上。」
「我會的。」
我靜靜倚靠在石壁上,注視著魯西。
他盤腿坐在一側。
我思考著措辭:「我父親半輩子都在研究人魚,從來沒掌握過人魚的語言。」
「我也從沒聽說過國外哪個組織有人精通與人魚溝通。」
被擄到海底洞穴時我很慌張,如今徹底冷靜下來,認真分析后,才覺得魯西不對。
「魯西,你到底是誰?」
魯西黑色的瞳仁微閃:「池洄,你要知道,一個人在海底,是會瘋掉的。」
「脆弱的人類沒有同類是活不下去的。」
我的心又緊張地跳動起來。
魯西抹了把臉,意味深長地說:「我就是我啊。」
「我是你在幻覺里想象的我。」
我啞然道:「什麼……意思?」
魯西平靜地說道:「我隨阿索亞的吟唱而來,保留了我生前的動作行為,目的是陪伴你度過脆弱期。」
這超出我的設想,我以為魯西的身份有問題,從沒想過他甚至不是真人。
也就是說,魯西是阿索亞給我創造的幻覺,用來避免我因孤獨而死亡。
真正的魯西早就死了。
我有些崩潰。
究竟該如何辨別幻覺?
我果斷拿出藏好的匕首,不假思索地劃過手臂,火辣辣的疼痛伴隨著血珠冒出。
「不要!」魯西出聲已來不及。
腦子里噔一下,宛如氣泡在周圍炸開的聲音。
耳朵清明了些,水流聲更加清晰。
方才還盤腿發呆的魯西,毫無預兆地化作水流融進海水里,在他原本的位置上,有一具白骨和幾張皮。
皮上是魯西用石子刻的人魚記錄。
四周比剛才昏暗,這才是真實的世界。
這次是,真正的只剩我一個人。
7
正沉思之際。
傷口被柔軟的唇含住,紅舌舔舐掉血珠,吐露的氣息灼熱又滾燙。
阿索亞抬眸望著我,很澀情。
我不為所動。
他的嗓音沙啞,一字一頓,像是才學會說話的孩童:「池、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