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無比堅信鐘恒是愛我的。
后來怎麼就那麼輕易推翻了呢?
是因為那偶然得知的真相,還是一直深埋在心里的自卑和惶恐,只要有一絲裂痕就會坍塌。
第一次,我縮在一只貓的身體里反思自己。
賀寧還在挑釁:“鐘恒,舒月這樣子……其實你很開心,對吧?”
鐘恒揮舞的拳頭頓在半空中,像是被戳中了死穴一般,瞬間失了神。
護士趁機把他拉開,送賀寧去處理傷口。我走過去拱了拱他的腳,被他撈進懷里抱緊。
隔著玻璃窗我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人,黑發凌亂的鋪展開,面色蒼白,胸口輕微地起伏著。
我從未見過這麼了無生氣的自己,忍不住呼喊出聲,卻只發出尖銳卻短促的一聲“喵”。
床頭的監測儀上,孱弱的曲線忽然跳動了幾下,又迅速歸于平靜。
難道,我的軀體可以感知我的靈魂嗎?
那是不是代表我有機會回去,然后就可以蘇醒過來?
又試著叫了兩聲,果然又出現了相同的反應,我驚喜地扭頭去看鐘恒,對上他空洞的眼睛。
“盧卡,你也很想她對嗎?”
“知道分手時我為什麼只要了你走嗎?因為我想借著她來看你的機會,多見她一面。”
“可是,她好恨我啊,恨到連你都不愿意再見,甚至沒說一句挽留。”
“她想把與我有關的一切都割舍得干干凈凈,包括你。”
“這樣的她,又怎麼可能會再回到我身邊呢?”
“除非……她再也醒不過來。”
我驀地愣住,許久都沒消化鐘恒話中的意思,卻被他驟然間陰鷙的眼神嚇住。
后背的毛緩慢立起,我突然冒出個離譜的想法——
相識三年,我似乎才要借由一只貓的眼睛,真正看清我喜歡的這個男人。
5
第二天一早,鐘恒就跟上司打電話請了長假,理由是要照顧他生病的女朋友。
對方很驚異,好奇他什麼時候脫單的,又問怎麼從來沒提起過。
鐘恒含糊帶過,又出現了昨晚在醫院時那種詭異的神情。
興奮與痛苦糅雜,幾乎要遮掩住他原本的面目。
我看不懂。
但至少他暫時沒心情帶我去絕育了。
早飯還給我多加了貓糧。
“我要去醫院了,這是你一天的口糧,你自己在家要乖乖的。還是老規矩,活動范圍只有客廳,西邊那間屋子不準進去,否則就要受懲罰。”
我聽得一頭霧水,但貓身卻本能地打了個寒戰。
這是……對“懲罰”兩個字的身體記憶?
鐘恒這家伙不會因為跟我分手就虐待我的貓吧?
可我沒時間細想,我得跟他去醫院。
多跟我的軀體接觸,才有可能找到契機將靈魂換回去。
在我咬著他褲腳纏磨了半個小時之后,鐘恒無奈地把我帶上了。
看上去很不耐煩,但不知為何,我感覺他的心情似乎很不錯。
路上還買了花,雖然躺在床上的人不會看到,甚至他都不能進去。
只是隔著玻璃,他的神情也十分溫柔,站在原地一看就是兩個小時。
我直勾勾地盯了半晌,也不明白我那張慘白的臉有什麼看頭。
心里卻莫名泛癢。
很難不被他的專注打動。
這種狀態堅持了半個月,在我從ICU轉到普通病房后,連照料梳洗等也被他全部包攬。
一個男人為何會對被自己騙了的、已經分了手的前任如此執著地關切和陪伴?
我不敢去想,答案卻呼之欲出。
這讓我很煩躁。
尤其是我靈魂與軀體之間的感應,除了波動的曲線之外,再也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進展。
急得我抓耳撓腮。
眼見鐘恒又起了要帶我去絕育的心思,我趕緊靠在他肩頭裝乖,引得他輕笑兩聲。
“你也覺得這樣挺好是嗎,我們三個又在一起了。”
好?
一個昏迷,一個昏頭,還有一個小貓咪的靈魂不知被擠去了哪里……好個屁!
但他最近都沒笑過了,我沒忍心反駁他,只小聲地哼了兩聲。
曹醫生過來時剛好看到這一幕,露出些笑意:“你這貓倒是很乖。”
他是我的主治醫生,每天都會來例行查看,鐘恒對他很感激也很敬重,連忙起身打招呼。
“但這畢竟是醫院,還是盡量少帶小動物過來。”
鐘恒苦笑著點頭:“這是舒月撿回來的貓,我想著有熟悉的東西在,或許她能感知到。”
曹醫生輕蹙眉頭:“說實話,舒月這種情況十分少見。她的腦部并無任何創傷或者病變,其他各器官機能也正常,按說不應該昏迷不醒的。”
“你的想法也有一定道理,但你不是她男朋友嗎,哪還能有比你更合適的人呢,你在就行了。”
鐘恒愣了愣,竟然紅了臉,輕輕“嗯”了一句,又問:“舒月醒不過來的幾率有多大?”
這話聽起來好像有點怪怪的。
曹醫生也明顯怔了怔,“我這幾天正在聯絡專家給她做一次會診,還是有很大希望能夠蘇醒的,別太擔心。”
我這才反應過來,一般人都會問醒過來的幾率有多大,而鐘恒問的卻是醒不過來的幾率。
這是否代表了他潛意識里并不希望我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