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朝一日，你遇上了刻骨銘心的感情，這情絲興許就自己長出來了。」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但我們都明白。

只有半根情絲的人本就不會堅定地愛上一個人，更何況也沒有人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靠近一個推開自己的人。

這注定是個無解的答案。

10

再見到云翎，已是半年后。

他背著一個挺大的包袱，一打開，全是靈草靈藥。

「阿瑤，來，我們挨個試，我就不信情絲長不出來。」

未等我回話，他已經拉著我坐在桃花樹下，額頭抵了過來。

他閉著眼睛，進了我的識海，我卻偷偷睜眼，打量著眼前人的樣貌。

云翎生得可真好看，睫毛長長的，嘴唇軟軟的。

我正看得認真，識海中傳來了他的聲音。

「別看了，快進來，晚點給你看個夠。」

突然被抓包，倒是讓我有些不好意思，急忙閉上眼睛，進了識海。

廣闊無垠的識海中，云翎正帶著他的那堆寶貝，蹲在我的情絲旁仔細研究。

一會兒上藥，一會兒施法。

折騰了好久，半根情絲愣是沒有半點變化。

「君上，要不算了吧，上神都沒法子的事，我們就認了吧。」

「不行，你的情絲長不回來，你就不會一直愛我。」

他這語氣太過委屈，像小孩子一樣，我走到他身邊，蹲了下來。

「上神說，我從前的情絲是有人種下的，那人是你嗎？」

他握著靈藥的手顫了一下，轉頭看我時，眼神已經給了我答案。

「我從前在花族不曾見過你，所以我猜，那些情絲是前生種下的，君上，我們上輩子到底發生過什麼？」

云翎欲言又止，一道白光突然把我們從識海中扯了出來。

上神揮了揮衣袖，把我們扔下了九重天。

「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顧慮太多，與其猜測，倒不如親自去看一看。」

11

神力浩大，我們急速下墜，云翎趕緊攬住我的腰，護住了我的腦袋。

待我們平穩落地時，我才發現此處是一座山谷。

陽光照不到這里，巖壁上有大量的熒草散發著微弱的光。

這地方我不曾來過，卻莫名覺得熟悉。

「這里是哪？」

「噬骨山山底。」

原來是那座關押過惡妖的牢獄，可上神為何要送我們來這呢？

我和云翎并肩而行，他始終緊緊拉著我的手，走了很長時間后，熒草的光逐漸消失，牢獄的大門出現在了我們面前。

六界中的各界為關押犯人都會設有牢獄，但如眼前這般恐怖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一排排帶著尖刺的木樁，早已滲滿了陳年的血跡，沉重的鎖鏈垂落在兩旁，巖壁上釘著數不清的鐵釘，角落處鋪著幾塊破布，上面也是血跡斑斑。

我的頭沒來由地疼了起來，眼前的場景逐漸模糊，耳邊傳來了云翎的呼喊。

「阿瑤，不看了，我們走，我們出去。」

他的聲音一點點消失不見，我好像做了一場很長的夢。

那是萬年前的妖界，皇室衰敗，各方妖王起兵作戰，兩敗俱傷。

魔界乘虛而入，他們強占了噬骨山附近的領地，奴役了方圓百里內的妖族，在山底建了一座巨大的監牢。

成年的妖皆可化作人形，個個貌美無雙，尤其是女妖。

那些青面獠牙的魔物覬覦妖族已久，開始大肆抓捕她們，將她們以惡妖之名全部關押起來。

用鎖鏈捆住，吊在墻上，由鐵釘穿過骨頭，封住妖脈。

待她們筋疲力盡后，取走妖丹，使她們再無法力可使。

而后，便是無盡的折磨。

我就是被抓來的其中一人，彼時因年紀尚小，被姐姐們護在身后，僥幸逃過了幾次。

可后來，姐姐們死得越來越多，再沒人護著我了。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有一天，外面傳來消息，說是魔界勝了，妖界亡了。

魔族占領了主城，這里的人也相繼離開，噬骨山因位置偏遠逐漸被荒廢。

無間地獄中，只剩下我一人。

我就是在那時撿到云翎的。

12

他受了很重的傷，骨頭幾乎全斷了，還瞎了眼睛，好幾次都沒了呼吸。

我沒有妖丹，救不了他，只好將他搬到熒草下，那里有我為自己挖好的墳。

這里是山底唯一有亮光的地方，遠離那座牢籠，自魔族走后，我把能撿到的尸骨全都埋在了這里。

我和云翎一起躺進了墳坑，我努力抬手揚土下來，身旁的人卻動了動。

「你是妖嗎？」

「是。」

「能否取一把刀來，幫我劃開我的右手。」

他很虛弱，語氣卻很堅定。

我想了想，爬出坑來，沒找到刀，只找到了斷裂的鐵釘。

鐵釘劃開他的手掌，黑色的血流出來后，他掙扎了幾下，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原來他的骨頭并非全部斷了，而是被毒素封印住了一部分。

他的眼睛在流血，他對我說了句「謝謝」后，便昏死過去。

受那毒的影響，云翎的修為折損了大半，加上眼睛和身上的傷，他行動十分不便。

同為妖界的人，惺惺相惜，我想，我該晚點再死，先幫一幫他。

我們在下面相依為命，不知過了多少年月。

我也知道了他的身份，死去的妖皇的孩子。

他給我講了很多關于他自己的事，我會安靜地聽，可每當他問起我時，我卻從不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