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沒和他接觸過，這人以前分明就不是這樣的。

怎麼睡了一覺后，突然就變了個人？

我心里覺得奇怪，想起那晚的香爐，嚴肅道：

「君上，那香爐你后來檢查過沒有？」

「你不是知道嗎，那里面裝著六界最烈的……」說到這，他突然壓低了聲音，「催情香。」

老不正經的，這時候倒知道不好意思了。

我白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我是說，修為越高的人聞到那香反應越大，有沒有可能會熏壞腦袋？」

他輕笑一聲，伸了個懶腰。

「怎麼可能，本君只覺得神清氣爽，幾千年來從未如此開懷。」

這一刻，我算是明白了，云翎有病，且病得不輕。

7

我搬了把椅子，坐到他面前，正色道：

「君上，不是我不對你負責，是我負責不了。」

他立刻坐直了身子，嘴角也耷拉下來。

「你什麼意思？」

「我識海里只有半根情絲，雖然你長得好看，但我真的是有心無力，你理解我吧。」

聽到我這樣說，云翎再也坐不住，「噌」地一下站了起來。

「你情絲被剪了？你那麼多的情絲，全都被剪了？！」

他聲音頗大，幾乎是喊出來的，我愣了一下，很快就察覺了不對。

我年少時因情絲茂盛的確鬧過不少笑話，但自打剪了情絲以后，族里就把那些事壓了下來。

況且花仙一族此前從未與妖界打過交道，我也沒見過云翎，他是怎麼知道我情絲多的？

見我疑惑地看著他，云翎嘴唇翕動，想說些什麼又咽了回去。

可他看向我的眼神卻越來越悲傷。

難不成，我和他還有些不知名的過往？

我正欲問出口，他突然抬手摸了摸我的腦袋。

「阿瑤，你別擔心，我一定會想辦法補全你斷了的情絲。」

他說完便走了，身影迅速消失在九重天。

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其實這情絲也不重要，不補也行。

自那天后，我再沒見過云翎。

唯有掛在床角的赤色肚兜，提醒著我，曾有過一段莫名的經歷。

千盛宴結束沒多久，司妖閣又招收了一批新晉的仙君，我也被調去了上神那邊做事。

時隔幾百年，我再次見到了當年那位醉酒的上神。

8

他還是記憶中的老樣子，搖著蒲扇，斜靠在桃花樹下喝酒。

見我來了，他飲盡最后一口酒，笑瞇瞇地沖我招了招手。

「難為那群小崽子還記著我，怕我孤家寡人太無聊，派了個小仙君陪我說說話。

「小丫頭，你叫什麼名字，哪一族的？」

「見過上神，我叫涂瑤，來自花族。」

「花族，花仙那一族的，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他這是認出我了？

我正欲開口，卻見他伸手掏向懷中，摸出了一把剪子。

「幾百年前我去過花族一次，你們族里有個小姑娘，那情絲多得喲，像種田似的，我就是用這把剪子，幫她剪了個干凈。」

上神笑瞇瞇地向我講述他的光輝事跡，我抿著唇，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似乎察覺到了不對，睜大眼睛，仔細瞧了瞧我的臉，又轉頭看了眼手里的剪子，恍然大悟。

「哦，你就是那姑娘，現在如何了，可還為情多而痛苦？」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偶爾痛苦。」

他摸著下巴，面帶疑惑。

「怎的還會痛苦？」

「因為情不多。」

一時間，沉默蔓延，空氣都陷入了靜止。

上神終于想起了那一日，他曾失手多剪了我半根情絲。

為了彌補當日的過失，他從桃花樹下挖出了一個巨大的寶箱。

里面裝著各種靈丹妙藥、仙草法器，全是六界中數一數二的稀罕貨。

他讓我隨意挑選，當作補償，我翻了翻，腦袋里突然閃過了云翎的臉。

又想起他走時對我說的話，我問上神：

「上神，我的情絲還能補救嗎？」

他伸出兩個手指頭，放在我的額頭上，在我的識海里逛了一圈。

出來后，面色有些沉重。

「小丫頭，要不這箱東西，你全拿走吧。」

9

上神說，情絲這東西與生俱來，人人都有一根，一部分人會有兩根到三根。

像我這種情況的，比較罕見，但也不是沒有。

他最初入我識海時，見數根情絲纏繞在一起，雜草一般，便當我與他從前遇到過的一樣，都是生了病。

所以，他也沒多想，直接剪了個干凈。

但此番重新察看，卻發現我剩下的這半根與當年剪掉的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你如今這根是你自己的，曾經那些卻是有人種在你識海里的。」

種情絲一事我曾聽說過，六界中當屬妖界最為擅長。

萬年來，人妖相戀的例子數不勝數，然而妖生漫長，人壽卻極其短暫。

因此癡情的妖便會在人離世時，為他多種一根情絲。

期盼他記住自己的樣子，來生還能有機會再續前緣。

這種情絲非自然生長，而是妖折損自己的修為，煉制而成。

我的識海中長了那麼多，那為我種下的人一定是個修為極高的人。

會是云翎嗎？

可為什麼那樣多的情絲中，我從未見過他的臉。

見我迷茫，上神還以為我沉浸在丟了半根情絲的悲傷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

「小丫頭，也不是完全沒法子，情絲之所以叫情絲，自是需要有情人來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