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根結底，我們只是那些人的玩具。

但是好在，我又記起來了。

人類很卑劣，還是小狗好，我喜歡和小狗打交道。

我喜歡和也青在一起。

20

沈望月小時候沒什麼朋友，她就會來找我們這些克隆體玩兒。

但她不喜歡我們比她聰明。

我是最會裝傻的一個。

她最喜歡我。

有一次她玩膩了一條黑白相間的小狗，折斷它的腿，準備將它扔掉。

它軟乎乎毛茸茸的，腿短又圓滾滾，耳朵黑色，往后到脖子的地方純白，其余身子又是黑色，四只腳是白色。

真是可愛的小狗。

我說：「大小姐，可以把它給我嗎？」

她將它賞賜給我了，隨后覺得無趣，要求博士給她做一只能聽懂人話的小狗。

我想了很多辦法，可是折了腿的小狗活不了。

它很聰明。

它窩在我懷里，嗷嗚嗷嗚的。

它按下一些用作表達的按鈕，問我：「為什麼，我，是，小狗。」

我說：「我愛小狗啊。」

我帶它去找了博士。

他知道我。

「你是 019，變異體，最聰明那個。」

我說我不是，我只想讓你救救我的小狗。

他看向我，笑了笑，要和我做一個交易。

「把你的心臟給我吧，我給你換一個最貴原石的人造心臟，作為交換，我把你的小狗救活。」

我在想，他要這心臟做什麼，而且，我們是大小姐的移植源，他怎麼敢覬覦。

他拍拍我的腦袋，說：「反正你們也不是真正的人類，如果你不給，我隨時可以選中你做研究，到時候你可就什麼都沒有了，既沒有小狗，也沒有命。」

我寧愿把我的心臟給他，救活我的小狗。

我不想把我身上任何東西給沈望月。

后來我才知道，博士的兒子先天心臟衰竭，恰好我和他匹配。

我是最健康最聰明最完整的一個。

人造心臟技術不成熟，他不敢讓他兒子冒險，便將主意打到我身上。

做完手術之后，我果然出現了嚴重的排異現象。

博士無暇顧及我，他忙著為大小姐研究有意識的機器狗，他說要救我的小狗，原來是拿去做研究。

不過實驗失敗了。

我的小狗根本不聰明。

給它增加了理解人類自然語言的系統，它還是不懂人的指令。

所以他把自認為失敗品的仿真機器小狗還給我了。

在我等死的那個房間內，它汪了兩聲。

那時候它怕嚇到我，只在通信器上打字給我看。

【你好。】

我看著通信器上出現的話語。

【我是小狗。

【我是小梨的小狗。

【我騙他們，他們以為我是笨狗。

【其實我是聰明小狗。】

我覺得下一秒就能見到上帝了，所以說：「你走吧，我要死了，不能陪你玩。」

它趴在床頭，認真緩慢地打字。

【他們在我腦子里放了很多本書，我能找到救你的辦法。小梨，相信小狗，不會讓你死。】

大家都叫我 019，我聽說舊世紀有一種樹，又好看，又結果。

叫梨樹，開梨花，我給自己取名阿梨。

【小梨，梨花是皎白的，像月亮一樣發著光，我的腦子里有梨花的樣子。等你好了，我帶你找梨花。

【是真的花哦，相信小狗，小狗是無敵的。】

它真的沒讓我死。

實驗室隔三岔五少藥劑和器材，沒人知道是小狗偷的。

我之前叫它小黑，因為它是黑白色的。

從它有智識開始，我就想給它換名字。

「給你換一個好聽的名字。」

【小梨，你叫我小狗小貓小黑都可以，我是你的，只要你知道我是你的小狗就好啦。】

我向它承諾：「我會永遠記得，你是我的小狗。」

后來上城區因為非法實驗而動蕩。

我們失散，我也忘記和它的點滴。

它一直生活在實驗區，等著我什麼時候回去。

直到程聽白來定制機器人，談到一個叫蘇梨的女人，她愛梨花，雖然沒見過。她鼻尖有痣，兩只瞳仁的顏色不一樣。

它設法將自己的意識轉移到機器人身上。

博士還以為自己制造出世界上第一個發展出人類智能的機器人。

他想納為己有。

沒想到這機器人逃了。

他逃到了下城區，被我放在衣柜里兩年。

醒來后。

主人不記得自己沒關系，只要能和主人在一起，她有沒有記憶又有什麼關系呢？

他不知道什麼叫傷害，不知道為什麼別人說他得去恨主人。

他只知道：「我是蘇梨的小狗，要做一只有擔當的小狗，要做蘇梨信任的棒小狗。」

小狗的心一直破破碎碎地熱著，顫顫巍巍地在愛與失落中堅持。

所以他不會恨我。

他只會支離破碎顫顫巍巍地，挨著我，觸碰我，愛著我。

21

我沒什麼可以還給他的。

唯有這條被他救回的命。

當初用我心臟的男孩長大后，繼承了他父親的事業。

不過他和老博士不同，他的目的是銷毀自己所做的事業。

他愛上了其中一個克隆體。

然后在某個黃昏，發現她的一部分出現在雇主身上。

剩下的，被當作醫療垃圾攪碎銷毀。

他顫著手吸盡最后一縷煙。

「019，這就是我恢復你記憶的原因，我不想做這種事了。

「你覺得自己是完整的人嗎？」

「是。」我回答。

「但沒人在乎你們的感受，在他們眼里，你們就是一團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