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昨夜他蹲在墻角擦槍的時候，我心中還是咯噔了一下。

「也青，只要你不殺我，干什麼都可以。」

他擰眉，瞪圓了眼睛，愣了愣。

「好呀。」

等他出去覓食，我斬斷腳腕上的鏈子逃走。

盛光回收面積極大，我是人類，沒有芯片植入，無法追蹤。

大不了就是幾十年東躲西藏的日子。

在外面走了一下午，突然碰到一群殘次品聚集。

最外圍的人說高層布施，只要在這里排隊的，都可以得到三千個星幣。

我鉚足了勁擠進去。

卻見到日思夜想的人。

聽白，他沒死。

他溫潤的面龐由當天十足的陽光籠罩，看得我熱淚盈眶。

嘴巴半張開，不知道怎麼說。

「蘇梨。」

他先和我打了招呼，微微挑眉，示意我到一旁等他。

太陽落下時，他結束了一天的慈善。

長身玉立的男人從燦輝里走來。

我以為一切能回到從前。

但他身后跑來一個潔白的、光鮮亮麗的女孩。

「聽白，要不要吃蘋果？」

這種舊世紀里果縮力十足的水果，在這樣的年代，貴如黃金。

見我眼底落寞，聽白解釋道：「她是我爺爺世交的孫女。」

轉頭又問我，「你怎麼在這兒？你姐姐說你死了，我以為——」

我強撐著笑：「我沒工作，托關系到這里來的。」

聯合政府對我的圍剿，聽白似乎并不知情。

包括他死了，他父親三天兩頭派人來找我的麻煩，問他去了哪里，這事兒他好像也不知道。

他看上去還是和少年時代一樣天真。

我吸了吸鼻子，說：「我要回家了。」

聽白拉住我：「你見過一個和我長得一樣的機器人嗎？」

我點頭。

他雙臂伸直，攬過我的肩膀，與我四目相對。

「蘇梨，我需要你的幫助。」

他當初假死，是為了逃過家族聯姻。

另一方面，也是受不了他父親的鐵血政策。

他父親對他極為苛刻，巨大的壓力使聽白患上重度焦慮癥。

也青是他假死時，覺得愧對于我，拜托 MT 公司制作的機器人伴侶。

他以為假死是萬全之策，本想就這麼逍遙一世。

卻不料他父親扶持了自己的私生子。

那人比他年輕、可塑性強、身心更健康，甚至長相都極為相似。

最重要的，那個孩子很聽話。

程聽白感覺到巨大的危機襲來。

他一直駐扎在盛光回收站，前段時間就看見過我。

最近他想起當初送給我的機器人，心里有了主意。

他告訴我，也青是唯一發展出人類智能的機器人。

這意味著他能和人一樣思考，學習，生活。

「你是說也青的情感和人類一樣？」

「他叫也青？取了這個名字，和我的還挺像。對，他有著完善的人類情感，是強人工智能的開山之作。」

他想讓也青代替他，回到家族。

「反正他只是個機器人，生理和心理上不會得病，大不了就是重置一次。」

我看了那個美麗的女孩一眼，目光對上聽白。

「你的承諾還算數嗎？」

他說他這輩子只可能和我結婚。

如果不是，除非他死。

聽白猶豫了漫長的十秒鐘。

「算數。」

8

我拿著聽白給我的捕捉槍出門。

一路上回味著那個女孩跟我說的話。

「你就是聽白的前女友？」

我想了想，好像沒有確定過關系啊。

她嘲諷般笑了笑，「他忘了和你介紹我的另一個身份，我是他未婚妻，從小就是。

「別太天真，平民夢女，談戀愛不僅要看對方什麼樣，還得看看自己是什麼貨色。」

我說：「可是他答應娶我。」然后帶我回上城區。

她像是聽到什麼了不起的事，哈哈大笑。

「他來了，你可以再問問。」

問問就問問。

聽白停頓片刻，為難道：「蘇梨，我會娶你。」

女孩哼了一聲，狠狠踩了聽白一腳。

「我討厭你！」

他手上有兩個蘋果。

我也好想嘗嘗。

「小諾，渴了吧，吃這個。」

她將蘋果奪過去，重重砸向石頭。

香甜的汁水鉆上我的鼻腔。

聽白看著我：「蘇梨，只要你完成任務，我一定會娶你的。」

怎麼變成任務了。

我動了動干裂發白的嘴唇：「好。」

流彈突然在我們四周爆炸，好在火花較小。

我下意識為聽白擋住傷害，和我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一樣。

背上一陣灼燒，我摸了下，彈片淺淺嵌進肉里，生疼。

「聽——」白。

女孩驚叫，聽白反應迅速，朝她所在的房子跑去。

不遠處，我看到她縮在聽白懷里。

聲音發顫：「聽白哥哥，哪里爆炸了，我害怕。」

臉上卻是燦爛刺眼的笑容，無聲對我說：「傻子。」

可程聽白是我唯一的救贖了。

他讓我免受歧視，讓我感受到人生中少有的關愛，也能帶我回一般人去不了的上城區。

也青只是一個機器人而已。

我這樣安慰自己。

何況他是一個對人類愛意為 0 的機器人，極可能殺了我。

想到這些，我偷溜回家。

也青不在，廢棄的掃地機器人說他去垃圾場了。

我扛著槍出門，往東北方向走。

凌晨時分，我看見他了，遠遠出現在污染嚴重的垃圾場小道上。

他興高采烈地朝我飛奔來。

我舉起槍，毫不猶豫，射向他。

也青在地上重復著同一個動作，手臂揮舞，我走近，居高臨下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