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唔。」阿威從喉嚨里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聲音,垂下眼來。
夜色微涼,喬黃蓮打了個寒戰:「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對了,你院子里的桂花都開了,不早些摘了,過幾天可就開過頭了。」
開過頭,做的糕點就不好吃了。
阿威便笑了,雖說她語氣落寞,可心里還記掛著桂花糕,便是好事。
翌日,喬黃蓮來取桂花糕時,看見石桌上除了蓋著的桂花糕,還有一盒胭脂。
她心中一跳,當即四下看了看,確定沒有人后才小心翼翼地用兩根手指將那胭脂捻了起來。
沉甸甸,冰冰涼的。
打開一看,一股幽香撲面而來。
是盒上好的胭脂,只消一照,不上臉也可面染彤霞。
一陣風來,吹落桂花,墜在喬黃蓮的眼睫上,她頓時如被狗攆般跳了起來,連桂花糕也不曾拿,跳墻逃了。
回家后,她把許久不用的梳妝鏡擦凈,落座。
喬黃蓮做任務時也曾上過妝,但那都是由別人化的,自己動手還是第一回。家里有盒做任務剩下的粉,她洗了臉將粉撲上,畫了眉,然后鄭重地打開胭脂盒。
用指尖輕輕沾染,點于雙頰,再細細撲開。
鏡中人面若桃花。
喬黃蓮換上她爹去年過年時為她置辦的衣裳,又憑記憶挽了個還算精致的發髻,挎上竹籃,朝桂花巷走去。
「只是去摘些桂花做糕點,對,就是做糕點。」她為自己打氣,「阿威肯定還在擺攤呢,不要緊張。」
桂花巷的桂花如云似霧,喬黃蓮一路走來,卻嫌每一株都不夠香。
她心里知道,自己只是在找理由離阿威家近些。
往日隨隨便便就越過的屋檐此時卻顯得格外高聳,她踮著腳穿行在巷子里,像只迷路的蝴蝶。
桂花盛開,巷子里還有許多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姑娘正在摘花,喬黃蓮磨磨蹭蹭好不容易走到心儀的樹下,卻感面上一涼,是天落下雨來。
細細的雨絲綿綿下,連帶著喬黃蓮的心也跟著起了霧。
摘花的姑娘們頂著籃子四下躲雨,她在樹下低著頭,眼見連覓食的螞蟻都排成線回家避雨了,才慢慢踱步,轉身打算離開。
失望嗎?有一些,畢竟這是她第一次想要打扮自己。
可又慶幸,或許這是老天爺善意的勸阻。
畢竟,阿威從未對她說過什麼,是她自己胡思亂想。
她想要阿威看見自己,又害怕他看見自己。
風將地上的桂花吹得打旋兒,清冷的雨壓住了桂花濃郁的香,混著青石板的氣息灌入鼻尖。
喬黃蓮回過頭,欲將籃子頂在頭上避雨,卻見桂花巷盡頭,站著一個撐傘的男人。
瀟瀟雨中,積石如玉。
雨模糊了他的面容,只看得見傘檐下端方的下巴,嘴角似乎帶著些笑意。
他一身青衣,輕得像是一縷會飄走的煙,在她的心跳如鼓中緩步上前,直至她對面,站定,將手中的竹傘遞來,指節修長。
傘把上尚有他的體溫。
如今他們在同一把傘下了,雨幕將傘里傘外隔成兩個世界,外面的一切,都已不真切,唯有他清淺的呼吸和被風揚起的衣擺是具象的。
她不敢抬頭看,余光瞟見他腰間掛著雙魚佩,玉質倒是很好……鼻尖盈了桂花香,是他獨有的味道。
是,哪怕站在桂花樹下,他的氣息亦是不同的。
是不是該說些什麼呢?謝謝他為自己撐傘?
喬黃蓮認出,這并不是自己當時放在他屋頂的傘。
話沒過腦子便出了口:「我的那把丟了嗎?」
「……」
沒等他回話,她臉色大囧,一壓傘檐,干脆施展輕功逃了,將他拋在身后。
喬黃蓮終于發現大事不妙。
她師從紅菱時曾答應師父絕不愛上男人。
可當阿威安靜地凝望她時,她的心中卻掀起滔天巨浪。
戲里都說,這是動情。
喬黃蓮給自己接了個艱難萬分的任務,一連兩月不敢回家。
再次歸家見到喬爹時,便見他歡天喜地地道:「兒啊,近幾日我看阿威總站在河邊沉思,想來離他恢復記憶的日子已經不遠了,你一會兒給他送床被子去?記得強調是我們家送的哈!」
喬黃蓮:「……」
她送東西給阿威從未提過自己的身份,甚至未曾露過真容。
喬爹大驚失色,直呼她是個敗家子,自己這麼多年的心血全白費了,做好事不留名,日后阿威想報答都不知道恩人是誰。
不管喬爹怎麼抱怨,喬黃蓮打定主意不肯再送東西去,就在喬爹決定自己親自走一趟時,阿威登門了。
他來提親。
饒是喬爹想象力豐富,也不承想過阿威初次登門會提出這種要求。
婚書寫了好幾頁,喬爹連字都沒認全。
不過他認得阿威帶來的信物,那是一枚水頭極好的雙魚佩,多年前,他曾得到過一塊一模一樣的,來自一位了不得的故人。那時還是少年的喬爹也同現在一樣,堅定地幫助著每個需要幫助的人,主打一個廣撒網,而那枚玉佩的主人,便是在得到他的救助后留下了玉佩。
「這是我沈家的信物,若未來有事,可上門來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