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以后我就伸出手要工資，等著小海獺從兜兜里掏小珍珠給我。

然后再還給他一個小玩具。

再伸手。

小海獺就會乖巧地把頭搭在我手上，開始快樂的 rua 獺時光了。

有的時候我會和陳海來在海邊漂著。

他漂著，我在游泳圈上漂著。

我們倆身上綁著同一根海藻。

「如果債還完了，你想做什麼？」

「那我就可以回到海里，一直待在海里睡覺啦！

「我還想去海洋館看看嚶嚶嚶。」

小海獺在水里撲通轉了一個又一個圈。

他對未來很憧憬。

晚上這只小海獺又會化成少年與我十指相扣。

在我耳邊不停喊姐姐。

……

有的時候我真希望債可以一直還下去。

可是這麼想對陳海來太自私了。

13

債務還得很快。

因為我偷偷和陸平達成的協議，免去了大部分的欠款。

陸平隔三岔五會以海龜的樣子爬進一個獨居的盲人奶奶家。

不聲不響地馱著一些錢和食物給她。

奶奶不知道一切都是因為很多年前她隨手救下的那只小海龜。

但是后來奶奶病了，需要去市里的醫院治療。

陸平有心無力，他不能長時間離開大海。

我按照他的意思，將奶奶轉送去了城市的醫院，還找了護工。

陳海來恢復自由的那天，我們按照約定去海洋館。

這里不再是讓他恐懼的地方。

一進門，陳海來就趴在各種魚缸上，雙眼放光。

他咽了咽口水。

「姐姐，這個蚌很好吃的。

「那個螃蟹也很好吃。

「啊啊，這個是什麼我都沒吃過啊！」

……

看了一圈，陳海來覺得被欺騙了。

「這個陸平故意騙我說海洋館有多麼可怕，可是這里明明有這麼多好吃的。

「而且一只海獺都沒有，倒是陸平的親戚看見了不少。

「早知道我就進來蹲著了，就可以天天吃……」

他自顧自說個不停。

在別人異樣的眼光下，我連忙捂住他的嘴。

「你打住。

「第一，如果進來了，他們就是你的同事，你是不可以吃同事的。

「第二……」

我把他拉到了海洋走廊。

頭頂上的鯊魚和一些大型魚類一直追著我們游。

這輩子沾了海獺的光，才有這樣的待遇。

多好的拍照機會，可不能放過。

我及時拉住了想要逃跑的陳海來，不亦樂乎。

「等一下，馬上就拍好了。

「再來一張我和鯊魚的正臉照，對對對。

「你往那邊站點，對，沒錯。」

陳海來的嘴巴抿成一條線，委屈但不敢說。

他忍不住央求。

「姐姐，我們走吧好不好，這里還有很多可愛的魚，我們換一個看好不好？」

「好啊。」

我直接把他拉到了虎鯨表演場館。

陳海來本來得意地哼著小曲，四處張望。

直到他看見玻璃缸里游過來的巨大影子。

還沒等我說話。

已經一蹦三尺高。

于是全場便看見一個魁梧大漢，雙手捂著臉頰，哭著跑出了鯨魚館。

我也沒想到他能哭成這樣，硬擠在海豚搖搖車上哭得一抽一抽的。

旁邊小朋友莫名其妙地看著這個怪叔叔。

我一邊給他擦眼淚，一邊問他：

「現在知道海洋館不是個好地方了吧？

「還想說要蹲在這里嗎？」

陳海來認真地搖了搖頭。

我摸了摸他的頭發。

「別哭啦，這個給你。」

從背后掏出了三串香噴噴的烤魷魚。

別說小海獺真好哄，看見吃的就露出了笑容，抱著我的手臂撒嬌道：

「姐姐你真好，最喜歡姐姐了。」

欣賞人魚表演的時候，陳海來問我：

「姐姐我從來沒見過這種魚欸。」

我坦然：「這是人類扮演的。」

「人類的生活也很好呀，為什麼想成為魚呢？」

我想了想。

「總有一些執念是人類的生活無法實現的。

「或許是對大海深處的好奇，或許是對自由的無盡向往。」

我看著他若有所思的樣子笑道：

「人類是不可能變成人魚的，都是童話和傳說而已啦！」

后來，陳海來在人魚表演前呆呆地站了很久。

一個真正的海洋生物，居然在海洋館里欣賞假扮的魚類表演。

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從海洋館出來時，陳海來塞給我一個紙袋。

打開里面是一只胖乎乎的海獺玩偶。

他撇著嘴有點嫌棄。

「我沒有這麼胖這麼矮，姐姐你知道的。

「算了，看在能一眼看出來是我們的分上原諒你們人類了。

「因為陸平的比我還丑哈哈哈哈！

「姐姐，以后這只海獺也會陪著你哦！」

14

在陳海來去撈海鮮的一個清晨。

我給他留了一封信，便抱著海獺小玩偶坐上了回家的車。

窗外的大海每一刻都在與我逆向而行，越來越遠。

就像愛麗絲離開仙境，我也在慢慢走出他的故事。

其他的海獺恐懼我，因為我是人類。

他們害怕我對他們的皮毛有所圖。

有海獺悄悄告訴我，如果陳海來選擇我，那他們就會把他趕出海獺家族。

海獺是群居動物，這個選擇對他來說太殘忍。

而且即使成為人類也不是完全意義上的人。

就像陸平一樣，不能離開海洋太久，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他們注定是大海的孩子。

我不能這麼自私，將陳海來留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