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你又有了身孕。”
我咬唇,不知為何有些氣不順:“所以是因為孩子,若沒有身孕呢,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他無奈一笑,即刻否認:“自然不是,你的孩子,我才想要。”
我還是滿腹心事,一忽兒一個想法,煩躁不安。
他見狀,端起藥,柔聲哄道:“不急,先喝藥,再不喝就涼了。這是安胎藥?”
“是安神藥,”我抿唇,“昨夜我們都沒睡好,喝了這個,今晚應該能睡個好覺。”
喝了藥,用了飯,我們早早熄燈上床。
半個時辰后,我起身,推了推裴翊,在他耳邊說話:“裴翊,醒醒。”
他不動。
我見他睡沉了,便踮腳跨過他,穿好了鞋,提著燈匆匆往淺水灣去了。
到了岸邊,我摸出一個螺號,吹了起來,定好的三長兩短。
螺號的聲音遙遙傳出去,遠遠的,天際處出現一點白帆,然后慢慢擴大,駛到眼前,是一艘不大的快船。
我戒備地環視四周,然后拎著鞋子爬上了船頭。
小船劃破水面,藏到礁石后,船尾那人才摘了斗笠,進了船艙。
如果裴翊在場,他一定能認出來,這人就是他斗過數次的“滾海蛟”鄭曠。
而他不知道的是,鄭曠并非真名,他其實是我“死”去多年的未婚夫——關鄺。
當年那場龍吸水的海難后,他大難不死,卻再不愿受盤剝之苦,便與幾個幸存者駕駛一艘破船遠避海外。
關鄺看著我道:“小漁,不是才圍剿過,官府又要出動了?”
我嫁給裴翊半年后,他冒險潛入豐水村,將阿爹的遺物和遺言轉交給我。
而我,便成了他在延祥寨的細作。
官府一有圍剿行動,我便會用螺號或者漁歌通知他,讓他提前規避。
我搖搖頭:“鄺哥,我不是來傳消息的,是來告別的。”
10
我說了裴翊的真實身份,說我要隨他回京。
關鄺的眼睛暗了暗,說:“他成了高門貴子,還會善待你麼?你去了京城,山高水長,萬一有什麼,豈不是孤立無援。”
“他本就是高門貴子,也一直善待于我,”我笑笑,“劉大夫說我只是脾胃不適,并非有孕時,我竟有些失落。那時我便知道,自己陷進去了。”
關鄺摸摸我的頭:“既然如此,那便去吧,若傷了痛了,便回來,東明島永遠是你的后盾。”
我將頭靠在關鄺肩頭,哽咽:“鄺哥,你千萬要小心。”
“放心,我不是三年前那個滾海蛟了。就算沒有你的消息,我也斗得過官兵。”
送我回去時的船速尤其慢,我知道,那是關鄺的不舍,可再慢,終究晃晃蕩蕩地靠了岸。
我掀開船簾,一眼望見岸邊那道手持望遠鏡迎風而立的身影,心悠悠沉下來。
怎麼會……他明明喝了安神湯,睡熟了。
心念一轉,我陡然明白,他早就察覺了,今夜裝睡,不過是為了尾隨我來抓現行的。
高懸三年的利劍落下了,斬出一道難以愈合的裂痕。
這一天,還是來了。
身后的關鄺見我久久僵立,從船尾探出身子問:“怎麼了……”
他沒再問下去,他也看到了岸邊的裴翊。
關鄺拎著槳快步過來,站在我身邊,渾身肌肉繃緊。
裴翊這才動了,他放下望遠鏡,無視關鄺,對著我開口:“小漁,過來。”
不等我動,關鄺沉聲問:“你想做什麼?”
裴翊沉下臉:“我對我的妻子做什麼都可以,鄭大當家無權過問。”
關鄺臉色白了白,攔住我:“小漁別去。
他抓到我們在一起,一定猜到了一切。你若去了,會被他以勾結海盜之名,送上絞刑架的!”
裴翊眼眸暗了暗,只說:“小漁,你過來,我絕不傷你。”
“他騙你的!”關鄺道。
僵持良久,裴翊的眼尾泛上一抹薄紅,他冷冷笑了,轉身就走。
他一走,暗處的那幾道影子也隨之離去,我心下一松。
我只怕裴翊將我哄了過去,便會翻臉當場射殺關鄺。
關鄺也放松了,飛快揮動船槳,帶我回了東明島。
第二日,我趁著關鄺不備,偷偷回了豐水村,想對裴翊坦白一切,聽候他發落。
可生活了三年的家,已人去樓空。
我呆立良久,倏而淚流滿面。
他平生最恨背叛,可偏偏,繼他父親、二弟之后,我也背叛了他。
他不會原諒我了。
自欺欺人地又等了半年,我決定改嫁,徹底斷了自己的妄念。
可他,居然帶兵出現了婚禮上,圍剿了所有人。
那些人,無一不是我的親族。
11
從昏迷中醒來,我發覺自己躺在喜床上,手腳還綿軟無力。
床邊有一道熟悉的頎長背影。
憶起之前一幕,我的心嘭嘭直跳,開口:“裴翊,他們呢?”
他轉過身,一雙眼睛滿是血絲,冷冷道:“你別想再見到他了。”
最后一絲僥幸也沒了,我捂著胸口蜷縮起來,淚水奪眶而出:“那你怎麼不連我一起殺了?”
他俯身按住我,鉗著我的下巴,從牙縫里擠出一句:“我的孩子呢?”
我一怔,隨即想起,他走得匆忙,還不知道這個誤會。
可事到如今,這些都不重要了,我只沉默。
他卻快氣瘋了的模樣,手指用力得近乎痙攣,幾乎要捏碎我:“算算日子,他本該在下個月出生,我還當你早產了,可翻遍東明島,也沒有新生兒。
孩子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