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便能看見……」
我一個箭步沖上前捂住他的嘴:「好了可以了,再說就不禮貌了!」
我惱恨埋下頭,欲哭無淚——他昨晚睡著了,他昨晚一定睡著了!
我試探道:「昨晚你夢見什麼沒有?」
「嗯……」
「嗯?!」
「……睡得很好,一夜無夢。」
顧梟緩緩取下我的手,貼在他的心口:「不知道我如今眼睛好了,青娘還愿不愿意讓我跳脫衣舞?」
我哪里還敢叫他給我跳脫衣舞!
天知道我現在臊的有多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10
楊嬸給我送來了她壓箱底的婚衣:「這是我二十多年前成婚的時候,你叔掏空家底兒給我買的。就穿了一次,從此再也沒拿出來過。咱們這兒窮鄉僻壤,我拿不出啥好東西來給你添妝,就這麼一個心頭上的寶貝,你別嫌棄。」
我心里五味雜陳,淚啪嗒啪嗒往下落。
村子里的每個人都真心期盼著我能過上好日子,從此不再孤身一人,能有個依靠。
顧梟,只要你跟我說句實話,你是真心的,不論你是何身份,我跟你成婚。
我坐在墻角的陰影里,直勾勾盯著顧梟:「顧公子,不對,我應該叫你攝政王,梟王殿下。」
顧梟冷靜的出奇,絲毫不意外我會戳破他的身份。
他此時再無半點沖我撒嬌時的溫柔,半依在竹榻上,手捻茶碗,上位者的威壓彌散開來:「我是。」
我展顏一笑,眉宇間卻帶了釋然的苦澀。
我自小侍奉在廳前,見過的達官貴人數不勝數。是新貴還是王孫,兩者氣質截然不同。
早聽聞朝中有位異姓王,被先帝托孤,當涉朝政,手段凌厲,滿朝上下盡是唏噓。
新帝初長成,要收攏權力推出新政,便先拿了朝中要員開刀,挨家挨戶查清私收銀兩。
我爹娘就是主動替褚家背了罪名才亡故的,一輩子愚忠。
我嘆聲道:「梟者,惡鳥也。盛京有幾人敢犯梟王的名號?更何況你舉手投足都不似尋常人。仔細回想,那日官差也是對你行了大禮的……我也不圖你什麼,能告訴我你的真名嗎,就當是還了我救你一命的恩情。」
我的手心被他扒開,落下二字——「行川」。
顧行川,顧梟。
一面溫潤如玉,一面烈獄惡鬼。
我頓時覺得這日子過得如草臺班子,話本子里的寫爛的權貴愛上農女的戲碼竟在我身上應驗了。
我實在好奇得緊:「權勢滔天的梟王殿下,怎麼會狼狽到衣不蔽體躲到山林里?」
皇權之間的爭斗從來不是我能接觸到的,如今老天給了我這個機會,我肯定要八卦一下的!
顧梟壓低了身子,湊到我耳邊:「小娘是我枕邊人,日后有的是機會知道。」
我被溫熱的氣息撩撥的頭皮一緊,心頭亂跳:「我可沒答應你要成婚呢!」
而且,誰是你小娘?!聽著不倫不類的,像……像那什麼一樣……
顧梟臉色忽的一變,眼眶紅的跟兔子似得:「你不跟我成婚?你真想等那毛頭小子長大嫁給他?!」
「我可沒說,休要冤枉我!」
「那就是小娘心里惦念著前夫,期盼重歸于好!」
「我沒有!」
我瞪大了眼想辯一辯,他卻反堵上我的唇,箍住我的腰,纏繞著摩挲著,讓人忘了思考。
「青小娘,青娘……別丟下我,你不是喜歡看我跳脫衣舞嗎,以后我夜夜脫給你看,不許趕我走……」
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
喉間吞咽,眼微闔,字句晦澀。
幾縷濕發垂頸前,衣擺潑墨
水霧洇開桃花色,眼波映燭火。
藏在海岸里的紋路每一處都染上了旁人的氣息,我只能伴著潮汐上下浮沉,乞求礁石心存憐憫,渡我一口呼吸。
「顧梟,你就是個披著兔子皮的狐貍精……」
顧梟喑啞低笑:「你救了我,我就要以身相許……命是你的,身子也是你的,愛也是你的!我才不要你做別人的青小娘,你是我枯寂的晞露,是我顧行川一個人才能看的萬木青……」
11
婚事近在眼前,一夜歡愉后,我跑路了。
也不能怪我穿起衣裳不認人——我只是不想,也不愿卷入紛爭。
那吃人不吐骨頭的權力旋渦太駭人,我過怕了那樣的日子。
我使勁渾身解數,一夜死纏爛打,只想從顧梟嘴里聽到一句實話。
我腰都被磨疼了,他也什麼都不肯說。
不說也好,我本就沒有想著自己有朝一日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
一夜露水情而已,我看的很開的!
我趁著夜色離去,只給楊嬸留下了一紙歉書。
12
我離開時只帶了十兩紋銀,其余的全部留給了楊嬸和王瘸子。
我有手有腳,會女工懂查賬,砍柴挑水生火做飯,總有我賺錢的營生。
走遍天下是年幼的我在深宅大院許下的祈愿,終于在我二十歲這年成真。
我用了兩年時間,從北到南,見了巍峨青山,也游了水鄉小船。
世人只知灑脫仗義的萬姑娘,從此再無青小娘。
我找了個依山傍水的鎮子落腳,給鎮上的姑娘們教授盛京最時髦的繡樣。
我屋里每日都有群花兒一樣的姑娘扎在這里,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針線鋪的錢姐姐忽然湊到我身旁,與我道:「萬姑娘,你可聽說了嗎,當今天子治理貪官,抄了好些官員的家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