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想有一天,我們都不用再承受這種折磨啊。
15
臨近年關,各地都有一堆事上報,我同楊懷安和幾位朝臣商議許久,回去時已是傍晚。
走至巷口,忽然被人捂住了口鼻。我身子一軟,癱在那人懷里。
悠悠醒來時,手腳已被束縛住。我嘗試掙扎,稍有動作便被迎面扇了一巴掌。
掌風狠戾,扇得我臉上火辣辣的疼,嘴角很快淌出血來。
「玉兒可真有能耐。」
熟悉的聲音讓我毛骨悚然,我抬眼,正是楊慎遠。
「楊懷安很好,嗯?怎麼玉兒也看上他。」
楊慎遠蹲在我面前,眼神陰鷙,語氣危險。手指溫柔滑過我臉上的紅痕,又狠命掐住,指甲鉗進肉里。
我面容扭曲,痛苦地低哼一聲,險些落下淚來。
欣賞夠我的丑態,楊慎遠方才放手,又捏住兩頰逼我回答他。
我啞著嗓子垂眼,「我沒有。可他是明君,所以我選他。」
「那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就一定要背叛我?」楊慎遠狠勁上來,手指捏得我生疼,反手又是一掌。
青絲凌亂散在我眼前,我舔了舔唇角的血,心里逐漸平靜下來。
早在答應楊懷安的那一刻,我就想到了今天。
姜白雪只是對楊懷安心動,便被他折磨至死,更何況我。
我可是毀了他整個計劃。
我破罐子破摔,「你想怎樣?」
「我能怎樣呢?」楊慎遠很溫柔,手掌撫在我臉頰上。
「我只是想讓玉兒跟我一樣痛苦罷了。這麼美的一張臉,毀了,應該很讓人惋惜吧。」
楊慎遠眼露病態,忽然咳嗽一聲,竟吐出血來,臉色瞬間很難看,白得像死人。
我斜眼看去,他露出的手腕上有蟲咬的傷痕,黑里透紅。
「你被爹爹下蠱了?」
這情況我再熟悉不過,我從小看得最多的,就是人被各種蠱折磨致死的慘狀。
楊慎遠身上這種,貌似是極端情況下,爹爹用來保命,和對方同歸于盡的,絕對無解。
難怪爹爹最后死得那樣凄慘,連具全尸都拼不出來。
「要陪我一起死嗎?」
楊慎遠齒間帶血,妖異又瘆人,對我笑得異常開心。
「放心,不是現在。
「在楊懷安找過來之前,我會先好好招待你的,玉兒。
「不知道我那仁善的大哥,屆時看到我們死在他面前,會是什麼反應。」
我不寒而栗。
姜白雪的死已經動搖了他一次,若再來,以楊懷安的性格,怕是終其一生都會愧疚難當。
楊慎遠說得對。
仁善者能成明君,卻未必能成帝王。
我只能暗自祈禱,楊懷安最終,能成就他心中的天下。
16
我被楊慎遠關到了地下監牢,這里和那個關了我十五年的房子一樣,也沒有陽光,晝夜不停地亮著燈。
我自嘲,果然,只有這樣的地方,才是我的歸宿。
我本就是黑暗里長出來的人,又怎麼配向往光明呢。
看守我的獄卒流里流氣,捏著我的手腕淫笑,「這等美人兒咱還是第一次見,聽說還是女兒莊出來的,很會伺候男人吧?」
這惡心的語氣讓我本能反感,想也沒想就用力掙脫他的手打了過去。
那人被我打蒙了,回過神來狠狠甩我一巴掌,招呼手下把我綁在行刑的柱子上。
「敢背叛主子?老子看你是活膩了!」
他一鞭一鞭地抽我,都向著臉的方向,眼里透著得意和報復,手下的力越用越大。
我第一次受到這樣重的傷害,起初痛得尖叫,后面漸漸不喊了。
我喊聲越大,他用力就越狠。我便咬著牙,默默聽鞭子劃破空氣打在我身上。
有時候痛著痛著我就昏過去了,這人又一桶冷水潑醒我,同一句話反復地說,反復地打,不知道意義何在。
楊慎遠來看我時,我身上血淋淋的。
曾經潔白如玉的肌膚,如今就像剁碎了的豬肉,血腥里帶著惡臭。
臉上也盡是鞭痕,不復往日美麗。
打我的人咬牙切齒,說我是塊硬骨頭。
楊慎遠毫不在意,他從手下手里拿過一個小瓷壇,動作輕柔地撩起我鬢邊的碎發。
「玉兒,你見過雪嗎?」
他忽然冒出這麼一句,又自言自語:「我倒是挺喜歡的。現在不是冬日,不過無妨,撒鹽空中差可擬,你說呢?」
我睜大眼睛,本能地扭動掙扎。
楊慎遠從小瓷壇里抓出一把鹽,細細灑在我的傷口上,劇烈的疼痛瞬間沖毀了我的防線。
我哭著大喊,楊慎遠置若罔聞,不斷重復,直到小壇子空空如也。
他似乎還沒有盡興,有些遺憾地轉頭,又冷聲吩咐那些人:「把她關到水牢去,不要讓她死了。」
17
我被一路拖到水牢,這里幾乎沒有光亮,潮濕又陰冷,骨頭都要凍住了。
楊慎遠的人每天都拿一小壇鹽過來,細細密密地灑在我身上,痛得我直哆嗦。
嗓子已經喊啞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第一次感覺自己離死亡很近,躺在地上喘氣。
想起那個當場拔下金釵自盡的姐姐,若是我當初像她一樣就好了。
真諷刺啊,我以為被賣出去就可以看到陽光,結果也不過是從一個黑暗換到另一個黑暗。
這樣黑暗的人世,不待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