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怔了一瞬,這仙人竟是個體貼人,還關心我餓不餓。
我回道:「不餓的,先前墊了些糕餅。」
「那我掀蓋頭了啊。」
我猝不及防就撞進了一雙大眼睛里。
這仙人不似我想象般的長衣垂袖,仙風道骨,竟是個濃眉大眼的黑壯漢子。
依我看不像仙人,倒像個憨厚鐵匠。
他不敢直視我,又斜飛過來目光打量,臉面直接黑紅到了脖子。
他扭扭捏捏地哼唧:「娘子,便安歇了罷。」
隨即吹滅了燈,拉了床幔,跳到榻上直扯我腰帶。
我猝不及防被扯松了衣襟,胸口春光乍泄。
我捂著領口驚慌看他,迎也不是,拒也不是。
這可是仙人啊。
怎麼,怎麼這般……
他離得太近,我手還按在他扯我衣帶的大掌上。
饒是我也忍不住紅了臉,一時不敢動作。
他卻越湊越近:「娘子莫怕,俺老豬也有些本事,保管教你舒舒服服。
「俺有把子力氣,搬磚運瓦,筑土打墻,耕田耙地,種麥插秧,俱不在話下,今后讓你穿錦戴金,處處稱心。
「俺以后都聽你的話,好娘子,安歇罷。」
語畢便欺身而上,被翻紅浪,一室旖旎。
4
醒來時,我全身酸痛,似被犁車犁過一般。
昨晚那渾人已經起身,在穿衣服了。
他身量極高極壯,一身腱子肉,大腿都有我腰身粗細。
見我醒來,他討好一笑:「娘子,你先睡著,不必起身。
「昨晚你累壞了,俺去拿些吃食與你。」
我不禁又紅了臉,小聲稱謝。
他陪我用飯,想吃什麼只一個眼神他就夾進了我的碗里,再含笑看我吃下。
今天的餐食豐盛得很,我被關了兩年,哪里吃過這些好東西。
果不其然,我積食了。
他知道我積食后非常懊惱,從腰間取出一粒藥塞進我嘴里。
我皺著眉怕苦不肯吃,這藥入口后卻酸酸甜甜的,居然是山楂丸!
這山楂丸過于美味,我又觍著臉向他討吃。
他笑著把裝山楂丸的布袋都給了我。
又用熱騰騰的大掌替我揉肚子和酸疼的腰身。
洗漱時我思量,嫁人也不過圖個知冷知熱,老來相伴。
雖有不甘,但木已成舟。
這渾人雖不似那盎然豐采的仙人模樣,卻也自有他的體貼好處。
爹爹換親惹我傷心,許是真有他這般做的道理。
我想開了,親爹爹豈會害我。
何況我這夫婿,除了疼我,也確實有些本領。
他耕田耙地,不用牛具;收割田禾,不用刀杖,一人抵了十來個人的活。
不出半年,家里的院子便擴了一圈,惹得莊上人人羨慕,俱說我們招了個能干女婿。
他果真如洞房那日所說,搬磚運瓦,筑土打墻,耕田耙地,種麥插秧,創家立業。
日子越過越好,讓我穿錦戴金,四時有花果享用,八節有蔬菜烹煎。
爹爹也從高老兒變成了高員外,穿綾著錦,神氣十足。
我本是家中二女,既不如大姐香蘭未嫁時能干,也不如小妹翠蘭會撒嬌賣乖。
爹娘未曾虧待過我,只是不如對大姐小妹那般上心罷了。
婚后我倒是知道了被人呵護重視,句句上心的滋味兒。
這渾人除了床笫之間霸道些,其余處處依我,很是蜜里調油了些日子。
秋后豐收,他一人收了百來畝地,爹爹樂得見牙不見眼,直呼好女婿。
擺桌吃豐收酒,我那郎君坐了首桌。
我望著他,與有榮焉。
他正捧著米桶吃食,我這郎君做得多,自然食量也大,多吃一些又何妨。
酒飯正酣,有人驚呼:「豬,豬!!」
鄉鄰皆驚慌望向我身側,吃酒的人奔走四散,椅凳倒地叮咣亂響。
我隨著看去,哪還有我那郎君,只有一個長嘴大耳朵的呆子埋頭吃食,頭臉分明就是個豬模樣。
我后退兩步呆愣在地,只覺晴天霹靂。
這些歲日與我同床共枕的,竟是一只豬妖。
他察覺我的動作,臉面從米桶里抬出,動作間蒲扇似的耳朵扇動,長嘴一拱一拱地,還沾著飯粒。
他竟還毫無知覺地招呼我:「翠蘭,看我做甚,快坐下吃啊。」
我滿目含淚,望著他又退兩步。
他突然反應過來,伸手去摸自己嘴臉耳朵:「糟糟糟,大意了。」
這豬妖手忙腳亂,兩掌摁回耳朵,長嘴又冒了出來,按回長嘴,大耳朵又支棱開來。
見我落淚,他疾行兩步,又似怕驚到我,掩面化作一陣狂風去了。
走石飛沙里只留下一句:「翠蘭莫怕,我晚間再來。」
5
不消半日,高家三姐兒招了個妖怪女婿的信兒就長了翅膀似的傳遍了整個高家莊。
我把自己關在房內閉門不出,仍能聽到門外家僮私語。
「三姐姐這麼個神仙妃子似的人物,怎麼就招了頭妖怪女婿,豈不糟蹋了。」
「可不呢,還是頭腌臜豬妖。」
「嘖,我早就看出端倪,那怪食量甚大,早間點心都得百十個燒餅,誰人能咽下恁些吃食。」
「休言休言,老員外來了。」
雕花木門自外打開,爹爹踏光而進。
我抽噎不已,撲入爹爹懷里,哭到話都說不利索。
「爹啊,孩兒該怎麼辦。
「不是仙人,是頭豬妖,錯了,都錯了。」
爹爹卻面泛潮紅,眼中閃爍著令我悚然的狂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