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顫抖地睜開眼，只見賢親王已經倒在一邊。

門口有一人逆光站著，手里還舉著弓箭，神色冷的可怕，像是從地獄里爬上來的閻王。

竟是裴越！

他大步走上前來，一把將我攬進懷里。

力道之大，好像要深深地把我揉進骨頭里，再也不放開。

「別怕晚晚，沒事了，我來了。」

我埋在他溫暖的懷抱里，眼淚肆無忌憚地流下。

12

賢親王叛亂一事，很快就被裴越鎮壓了。

參與的人該砍頭的砍頭，該抄家的抄家，裴越冷著臉一樣樣布置下去，相當果斷，絲毫不留余地。

我不肯回去休息，安安靜靜地待在旁邊陪著他。

等到夜深露重，他終于處理完所有事情，我才走上前去，扯扯他的衣袖。

「大人，方才你政務繁忙，御醫都不敢進來。現在閑下來了，我為你處理一下傷口好嗎？」

在他懷里哭的時候我便發現了，他身上也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傷口，想來如此快速地平叛并不容易。

但他太忙了，陛下嚇得暈了過去，大大小小的事都要找他，竟連處理傷口的時間都沒有。

裴越乖乖地跟我進房，任由我扒下他的上衣上藥，只是一直安靜地盯著我。

「晚晚，下次遇到這種事情，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藏好。」

我含糊應下。

他卻掰過我的臉，逼迫我直視他的眼睛。

「無論是誰的命，都沒有你自己的重要。」

我看著他認真的神情，冷笑一聲，握住他的手腕扯開。

「那您呢大人？這一身的傷拖到現在才處理，你有在意過自己的命嗎？」

「他們說明明大軍已經快到了，你卻一意孤行自己闖進來救陛下，你自己都不覺得自己的命最重要。

」

「奴婢是大人帶出來的，自然和大人一個模樣。」

裴越看著我惱怒的模樣，卻突然勾唇一笑，一副了然的樣子。

「原來晚晚是在擔心我。」

見我又要發火，他趕緊摸摸我的頭發給我順毛。

「晚晚，你知道的，我出身寒門。」

「我父母沒錢治病早早去了，家里只剩我一個了。我連學堂都上不起，只能一邊做苦活賺錢，一邊偷偷地學。」

「直到先帝微服私訪看到了在學堂窗沿下偷聽的我，給了我一筆銀兩，讓我好好讀書，來日報效國家。」

「我考中狀元后，也是先帝一路提攜，又在駕崩前將陛下托付給了我。」

「先帝對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不報。何況……」

「何況，」我接過他的話頭，「若陛下身死，各路皇室旁系必起爭端。到那時，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天下，又要亂了。」

裴越贊許地笑笑，「不愧是晚晚。」

我理解了他的不易，嘆了口氣，也不再說話，低頭專心地幫他上藥。

待最后一個傷口處理好，我正要收拾東西走人，裴越卻突然按住我的手。

「剛才我想說的其實是，何況……你也在里面。我闖進去的時候，根本就沒想過陛下。」

我低垂著眼眸，輕輕拂開他的手。

「夜深露重，大人早些歇息吧。」

13

我當然對裴越有情。

自從他給我披上衣服的那一刻，我內心深處就有一株藤蔓肆意瘋長。

藤蔓緊緊纏繞著我的心臟，每一處都瘋狂叫囂著對裴越越來越深的愛意和占有欲。

這種占有欲甚至是病態的，我無法容忍有人比我與他更親密。

所以我討厭梓無，討厭太后，甚至討厭陛下。

可我終歸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侍女，而他是權勢滔天的當朝首輔。

縱然他現在對我有情，可來日會有數不清的貴女想攀附他。

這早晚會讓我變成一個面目全非的妒婦。

我不想這樣。

若是注定會消亡，不如從未開始。

14

經此一遭，向來頑劣的小皇帝突然懂事了許多，徹底淪為了裴越的小迷弟。

天天跟在裴越后面師父師父的叫，畢恭畢敬地請教朝政問題。

甚至對我也生了好感，乖乖地叫我「晚晚姑姑」。

裴越耐心地糾正他，「不能叫晚晚，叫虞姑姑就好。女子的名字，親近的人才能叫。」

「那師父為何這麼叫？」

裴越笑而不語，只是意味深長地看著我。

我尷尬地扣了扣手指，自從秋圍之后，裴越好像看出來了我對他有情，行事說話越來越直白熱烈。

每天在身旁侍奉他時，他總是動不動就用那雙含情的丹鳳眼望著我，眼波流轉，十足勾人。

日日下朝回來都要給我帶些小玩意，有時是我愛吃的綠豆糕，有時是一只精巧的珠釵，有時只是一小捧親手采摘的花。

甚至連下個轎子都不肯自己下，偏生要我扶，又反手把我扶他的手攏進手心，任我怎麼掙扎也不肯放開。

端莊持重的大人，此刻竟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郎。

我努力克制著心底的動搖，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掙扎的樣子不過作秀，我有多想順勢撲進他的懷里再也不放手。

15

臨近除夕，我在府里安排侍女小廝們一起掛燈籠。

正想把正門口最后一個燈籠掛上，身后傳來一道聲音。

「姑娘，我來找首輔大人議事，還請姑娘帶路。」

來人一身利落的武將打扮，卻格外的年輕俊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