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頭修煉千年的豬精。

九百九十六歲的時候，我告別了豬爸豬媽豬妹，背著包袱從豬頭山上獨自離開。

為了融入人類世界，我用豬頭山上刨的古董換了三萬元，報名了一個培訓班，成功找到了一份程序員的工作。

1.

今天領導罵我們，「寫的代碼豬都不如！」

我在下面嘿嘿地笑。

下班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下班后我沒有回家，而是獨自背著電腦包，來到了公司附近的一家動物園，打算去找我的姐妹。

當了三年程序員，我在人類社會仍然沒什麼朋友，他們總是說：「朱茱，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我也懶得理他們，他們還不懂我們豬語呢！

凌晨時分的動物園大門緊閉，我施了隱身術，偷偷溜到腦虎的籠子前。

這頭腦虎正是我的姐妹，此刻她正在籠子里嘎吱嘎吱地啃著晚餐。

我從袋子里拿出一整只燒雞，撕了一半丟給她，然后在籠子前坐下，咬一口剩下的半只燒雞，痛心疾首地跟她傾訴，「三年過去了，我還是沒有找到他！」

腦虎嘎吱嘎吱地咬著燒雞。

我說：「阿虎姐妹，雖然你沒化形，但是我看到你就覺得親切，所以我不知道跟誰說的話只能跟你說。」

腦虎齜牙咧嘴地對我吼了一聲。

我欣慰道：「你也覺得我很親切是吧。」

我又從包里拿出一瓶二鍋頭，噸噸噸地喝著，嗚嗚嗚地哭著，「已經五百年了，這個人為什麼死活找不到呢？」

2.

我想找的這個人，是我五百年前認識的一個人。

五百年前，我還只是一頭修煉五百年的豬精。

妖精這行其實很卷，每修煉百年，會遭受一次天雷，修煉五百年的時候，會遭受一次天雷大禮包，噼里啪啦，雷聲陣陣，死傷慘重的那種。

承受不住就一命嗚呼，承受得住就再進一步，還是一大步。

我的不少同族，便是在五百年這關口被劈沒了的。

那段時間，空氣中到處彌漫著烤乳豬的芳香。

我自認修煉勤勉，是卷中之王，沒承想，五百歲生日那日的天雷大禮包的第一道雷就將我打蒙了。

這雷，果然霸道。

我慌不擇路地在林中奔跑，雖然全力用靈力抵抗，還是被劈得口吐豬血，靈力盡散，發出陣陣豬嚎。

不知道多少道雷以后，我終于承受不住昏了過去，腦子里最后的意識是：這五百年卷中度日的豬生就這麼結束了，不太甘心。

出乎意料，我沒涼。

醒來時我費力地睜開眼，眼前是一個破舊但干凈的小木屋子，我挪動身體，看到小木屋前有一名約七八歲，臉圓圓的可愛小道士正忙碌著。

在豬頭山上，我從同學們那里也是看過不少民間的畫本的，妖精×人類的故事向來是我們的最愛，故事總是從救命之恩開始，第一句臺詞該怎麼說來著，是「謝謝恩公」還是「以身相許」？

我認真思考著，直到我看到小道士從小罐子里倒出了孜然。

3.

在小道士歡欣鼓舞地裝好一個烤架，擺在屋前的時候，我匆匆化了人形，那時候化成的是一個和小道士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娘。

我拔起豬蹄就想偷偷溜出屋子，沒想到迎面撞上回屋的小道士，手里還捏著辣椒粉。

哦，口味還挺重。

四目相對有些尷尬，小道士看了看我，又四處望了望，發現他放在屋子里的烤豬沒了，但是多了一個我，他不客氣地質問我，「我烤豬呢？」

我說：「我不知道。」

「那你為什麼在這里，是不是你偷吃我烤豬了？」他圓圓的臉氣鼓鼓，「你賠！」

我說：「天地良心，就這麼一會兒，我我我怎麼可能偷吃你的烤豬？」

小道士狐疑地上下打量我，「不對，我一直在門口，都沒看到你進屋，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沉默了。

沉默片刻后，為了不在沉默中滅亡，我指著他身后某處說：「你看！我就是從這里進來的！」

小道士果然中計，回頭看去，我趁他回頭的片刻，從他身邊溜走，往小破屋外跑去。

嘿嘿嘿，小樣。

我使勁地往外跑，可還沒跑出兩步，只聽轟隆一聲，天雷又響了，直直地向我劈來。

我又被劈回烤豬了，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這次烤得更熟了——八分熟。

最后還是這個小道士拽著我的蹄子把我拖回屋子的。

我這次受傷實在太重無法掙扎，只能任由他把我拖回原來的位置。

看著我因為驚恐滴下的兩滴淚水，小道士似有不忍，輕聲安慰我說：「別怕，我原是不知道你可以化人形的，如果我知道的話，是不會想吃你的。」

我看著他更慌了，我說：「你剛剛……是不是咽口水了？」

小道士直愣愣地看著我外酥里嫩的小豬蹄，尷尬地擺擺手，「沒有……沒有……我正想著給你找一些治燒傷的藥呢。」

言畢他又忍不住再次咽了咽口水，白白嫩嫩的小臉立刻漲紅了。

4.

當然后來江旭并沒有吃我。

江旭，就是小道士的名字，不僅如此，他還回門派拿了藥，給我的豬身敷了治燒傷的藥。

這幾天正是他們修仙門派青山派放暑假的日子，江旭沒事就窩在小屋里跟我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