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嘰」一聲。

我手里圓滾滾熱乎乎的包子一下掉了，在上好的描金梨木桌上滾了兩個圈。

我的娘啊。

女兒想回家嗚嗚嗚。

7

撤下早膳之后，宮門外，好幾個穿著五顏六色宮裝的宮妃在宮人的引領下進來，瞧著氣勢洶洶的。

我抿唇不語，早在我進宮前就聽聞李梧在作為太子的時候，就有側妃和良娣。

如今選秀尚未開始，于是宮內便只有這幾個老人。

按理說，我與她們并沒有什麼沖突。

但偏偏我出身尊貴，我爹貴為帝師，又官至宰輔，是天下文人表率，我娘又是侯府嫡女，身后有偌大侯府支撐，是以我進宮，哪怕是為了圓我爹娘的面子，皇帝也會給我尊貴和體面。

這一給，就是貴妃之位。

但論資歷，論年歲，論情分，我只是個新人，陡然位分壓到所有人頭上，難免招恨。

哎。

出身太好了，也很讓人發愁。

我正襟危坐在主座上，勉強端起貴妃的氣勢來，但垂在一側的手卻直哆嗦。

她們不會吃了我吧？

不消片刻，幾人便到了我跟前。

就在我以為她們會以老資歷壓我，心中暗暗想著該怎麼應付時，卻聽見一道爽朗的女聲：「這就是皇帝新封的貴妃？好可愛啊！」

我：「？」

怎麼不按套路出牌？

饒是精神緊繃的云霜也愣住了。

我循著聲音看去，就見說話的女子身著火紅色的宮裝，生得明媚大氣，看向我的眼神滿是喜愛，見我蒙逼，自我介紹道：「貴妃娘娘，我是禧妃。」

云霜眉頭一皺，正欲發作：「禧妃娘娘這般實在——」

我打斷了她的話，搶白道：「爽朗！」

云霜扭頭看我：「？」

我知道她要替我立威。

但……她說我可愛哎。

8

聽見我的話，禧妃爽朗的笑聲幾乎響徹宮殿。

其他兩個宮妃對視了一眼，倒是規矩許多，朝我盈盈行了一禮：「臣妾參見貴妃娘娘。」

這會兒我已然放松了些許，連連道：「諸位姐姐們免禮，坐吧！」

兩人順從地起身，依次坐了。

彼此都在互相打量、猜測。

我斂下眸，秉持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

娘親幼年時曾說起過，前朝宮里頭的娘娘們爭風吃醋得厲害，頻頻使出各種手段，叫人防不勝防。

可哪怕如此，我的腦海中卻不適宜地想起自己在閨閣時的幾個小姊妹，都是各家嬌寵著長大的姑娘，在閨閣里尚且可以嬉笑玩耍，這到了宮里頭，何必針鋒相對？

我委實不愿那般。

就在我沉浸于自己的思緒中時，忽聞一道溫柔的嗓音：「貴妃娘娘臉色看起來不怎麼好，可是昨晚沒休息好？」

這回說話的是舒妃，她約莫雙十年華，是典型的江南美人，五官精致小巧，嗓音也好聽，如水。

見我看去，她也不閃不避，任由我瞧，一雙翦水眸里浸潤了溫柔。

大抵是她的神情太過溫柔，我煩亂的心情莫名舒緩了許多，也顧不得拿腔作調：「尚、尚可！」

話音落下。

就見她略頷首，隨即轉過了頭，和身側另外兩個妃嬪小聲說話，似是嘆息：「她看起來年紀有些小？皇帝這都下得了手？？」

旁邊和她挨在一起說話的禧妃和云貴人跟著抬頭瞅了我一眼。

然后異口同聲地低聲道：「禽獸！」

我心思微動：「？？」

這和我想象的好像有點不一樣？

9

在接下來的時間里。

她們嘴里雖然總冒出一些我聽不懂的話，但總體來說，還是愉快的。

她們走的時候，我還有些不舍。

舒妃性子溫婉，是個溫柔如水的女子，很有江南女子的韻味。

禧妃明艷開朗，能言善辯，極為聰慧，她是三人里出身最高的，是戶部尚書的嫡女，只是瞧著我的時候，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總感覺她眼神里寫滿了「好好的一棵水靈白菜被豬拱了」。

云貴人生得珠圓玉潤，天真可愛，沒有什麼壞心思，一整天下來嚼巴嚼巴吃掉了我不少糕點和瓜子。

我好心疼，不過好在她們答應了我之后擇個好日子一起陪我放風箏。

送走她們時，云霜眉頭微皺，語氣里有著不贊同：「娘娘，您也太不提防了，萬一是她們做戲騙您呢。」

這宮里頭最不缺能裝會演的人了。

我目送著幾人的身影離開，一直消失在視野里，這才回過頭，恰好聽見這話，瞪圓了眼睛，反問道：「能陪我一起放風箏的女孩子怎麼會是壞人呢？」

云霜：「……」

我打心底里高興，直到日落西山，夜幕降臨時。

到了吃晚膳的時間，我正準備多吃兩碗飯，就聽見從門外傳來：「陛下到——」

我瞬間一個激靈。

壞了，我險些把皇帝忘了！

10

于是當李梧踏進長春宮的時候，看見的畫面就是讓他失眠了一整晚的罪魁禍首正坐在餐桌前，蠢蠢欲動，完全沒有要等自己吃飯的意思。

他的眉心突突地跳：「……」

而這時罪魁禍首也看見了那道明黃的身影，連忙起身去迎。

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間，男人原本從容的步伐頓了頓，似是想后退，最后硬是站住了。

我覷著他的臉色，迎著斜陽，帝王喜怒不形于色，除了眼神有些怨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