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十三文。」

「……你有病吧？」

17

這幾天柳隨心在城內客棧養傷，整天除了吃就是睡。

醒著的時候盤腿坐在床上敲幾下木魚。

十分頹廢。

我催他趕路，他就抱著胳膊哎呦哎呦。

真是爛泥扶不上墻。

氣得我從窗戶躥出去，漫天亂飛。

山腳下，有幾個孩童正在放紙鳶。

嘻嘻哈哈的。

人類的悲喜與我無關，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于是沖過去，故意用劍刃割斷風箏線。

大風刮過，紙鳶騰空而起，再不見蹤影。

小孩們拿著斷掉的線哇哇大哭。

這下舒服了。

放空氣去吧你們。

天色漸漸暗下來，看著像要下雨。

我討厭雨天，淋雨會生銹。

劍刃變得不鋒利，到時候又要磨。

很疼的欸。

18

從窗戶進門，我還以為走錯屋了。

客棧房間像是被豬妖造訪過了一樣。

桌上吃剩的飯菜沒有收。

地板上全是瓜果皮。

柳隨心癱在床上，蹺著二郎腿看話本。

好不愜意。

看到他這副死樣子，我竟與無數婚后的女人們共情。

火冒三丈，當即出鞘往他胸前刺去。

「你這個卑鄙無恥、窩囊骯臟、又懶又饞還沒用的男人！」

忍無可忍。

宰了算了。

劍意來勢洶洶，柳隨心一個激靈翻身滾到床里面。

「哇！你來真的？！」

「買木魚的十三文我不要了行不行！」

他在床上狼狽翻滾躲避。

我隱隱散發黑氣，貼近柳隨心的脖頸，陰沉低語：

「下輩子注意點，清明節我會給你燒紙的。」

「等等！我有話說。」

柳隨心把換下來的紗布舉起來搖了搖，表示投降。

「說。」

他往袖子里掏出來一塊藍寶石，獻寶似的遞給我。

「待會兒找個工匠給你鑲到劍鞘上，可好看了。

就當我給你賠禮道歉。」

這塊寶石確實不錯，晶瑩剔透。

看起來很貴的樣子，起碼值五十兩。

我很懷疑它的來路：「你從哪里偷的？」

柳隨心跳腳：

「喂！我在你心里難道就是這種只會坑蒙拐騙的人？」

想起來一路上他的行為，我很確定：

「你不是誰是？」

「好吧，你說得對。」柳隨心摸摸鼻子，坦白。

「我那會兒下樓買瓜子，有個滿頭珠翠的夫人給我的，說是讓我晚上去她的畫舫玩。」

我再一次被他的下限震驚：

「你……你賣春啊？」

原來，命運所有的饋贈早就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或二十八兩，或一夜五十。

柳隨心反駁：「兩個成年人你情我愿怎麼能說賣，我又不是沒送她禮物。」

「送了什麼？一句祝福？」

他大義凜然：「送她一場空歡喜。」

19

夜半，鄉間小道，一架驢車玩命飛奔。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希望那位夫人能夠吸取教訓，遠離漂亮的年輕人。

柳隨心和我在車里狂敲木魚，劍柄上的藍寶石熠熠生輝。

哎呦，真是作孽。

我得多給自己敲幾下，免得柳隨心在外面犯賤連累到我。

這人太邪門了。

日夜兼程，驢被累得口吐白沫。

我們到了魔教的門口。

柳隨心整了整發冠，小聲問我：

「劍啊，你能行嗎？」

終于能活動筋骨了，我興奮地發抖。

「今日我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作一劍霜寒十四州。」

20

狂風卷起地上殘葉，我帶著柳隨心沖進了教內。

教中弟子見有敵襲，紛紛掏出武器抵抗，卻被一人一劍打得節節敗退。

「快去稟報教主，有高手來犯！」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飛身而出，揮袍振袖：

「何人敢在我圣教撒野？」

弟子們紛紛跪倒在地：「參見教主。」

院中站立的男人長身玉立，左手吊著繃帶，垂眸道：

「飄搖劍客柳隨心，前來討教。」

他的話被零零散散吹落到風里。

教主年紀大了，只聽到幾個字：

「嫖客柳隨心？你討教錯了地方，這里不是花樓。」

眾弟子憋笑。

柳隨心面目扭曲：

「死老頭兒，耳背就回家帶孫子去。」

這句話教主倒是聽清了，甚是不悅，怒目而視：

「辱罵前輩，好生無禮！自稱嫖客，是為無恥！恃強凌弱，小兒無道！」

「名為隨心，什麼心？臟心爛肺！平白玷污了這個好名字。」

「你這無禮無恥無道無義之徒，留命在世只會把米吃貴。」

「今日，老夫就要替天行道，為天下蒼生除掉你這個禍害！」

好！

要不是我沒有長手，非得給這老前輩鼓鼓掌。

柳隨心被罵了個狗血淋頭，氣得直哆嗦。

「我倆到底誰才是魔教中人！」

21

瞬息間，正義的魔教教主抬手攻來。

柳隨心握緊我，我帶著他后撤躲開，接著騰空而起，往下方刺去。

教主習武幾十年，自是功力深厚。

一個旋身便離開了方才的位置。

我觸碰到地面，玄鐵與石板相接的地方迸出火花。

院中草木被劍氣波及，花葉搖搖欲墜。

魔教武學乃掌法，形如游龍，疾若飄風。

教主如鬼魅般欺身而來，我橫在柳隨心身前格擋，隨即變換角度往前沖。

劍勢威猛，教主不得不收掌回防。

枝上桃花落地，兩人已交手三十招。

「你這般年紀，竟有如此身法，著實令老夫意外。」

柳隨心見教主奈何不了他，又重新嘚瑟起來：

「焚煞掌不過如此，老前輩，別忘了，我還讓了您一只手呢。」

教主瞇起一只眼睛看著我，上下端詳：

「劍是好劍。」

然后又打量柳隨心，「人也是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