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突然，身后一道童聲：「遙遙姐姐。」

小成站在我的正后方，看見我回頭小跑著過來了。

我下意識看向張雨瀟，只見她早就退到了五米開外。

「我陰氣重，還是離小成遠一點，在這看看他就行。」

15

我拉著小成的手, 彎腰理著他跑亂的頭發：

「生病了嗎？怎麼來醫院了？」

小成眼神清澈：「沒有, 我來看哥哥。」

他伸手指了指左手邊陳方舟的病房：

「這個哥哥救了我, 但是他一直躺著不醒。」

說著, 他低下頭抹了把眼淚。

我霎時間說不出話來, 陳方舟救的小孩一家沒有接受任何采訪也沒有來看過他一次, 甚至留下了那樣一番救人者活該論。

可他居然是張雨瀟的弟弟。

我心里說不上來的滋味, 卻還是擦掉了男孩臉上的淚水。

「你家長呢？嬸嬸？」

男孩還是搖頭：「我偷偷來的，嬸嬸會罵。」

「我想來她都會罵我, 她說如果扯上關系就要搭錢，說...說哥哥是自愿的, 不關他們的事。」

小成抽泣的胸口起伏猛烈，他堅定的：

「可我覺得不是的, 哥哥是好人。」

我心里堵的厲害, 只能重復的點頭。

小成抬起頭與我對視，目光干凈透徹：

「如果姐姐在的話, 她肯定和我一樣。」

我回頭望向學姐的方向, 女人早已淚流滿面。

16

閻王親自來賠罪。

收了張雨瀟的鬼牌明天送她去輪回。

她兢兢業業在鬼界干了兩年就為了見她弟弟，逼她輪回無疑是讓她連最后一點念想都沒有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我想替她了去一樁心愿。

我掐了掐有蘇彌握著我的手, 眼巴巴的盯著他。

有蘇彌似是看出我的于心不忍，無奈的點了點頭：

「我去辦。」

17

有蘇彌找到了張雨瀟給她開了后門，讓她能以常人的形態陪伴小成最后一天。

我原以為她會用這一整天的時間陪小成好好玩一玩，讓他照顧好自己。

但她沒有。

她只是跟在小成的身后。

她看著小成乖巧的自己上學，放學, 家長不在家自己去小飯桌吃飯。

我不明白，但張雨瀟已經疲憊極了，她像一片搖搖欲墜的羽毛, 任一縷風吹向不知名的哪方。

她身上唯一有溫度的便是那雙蓄滿愛意與不舍的眼睛。

終于她開口了：「我身上陰氣重。」

這不是她第一次說, 她很怕自己帶給小成任何不好的影響, 這些年來她都沒有越界。

她隔著空氣摸了摸小成的頭，唇角淡淡勾起：

「不見或許更好，他已經習慣沒有我在的日子了。」

十二點到的前一秒，她淡淡的看向我也笑了笑：

「謝謝你遙遙, 也謝謝你哥哥。」

18

回家的夜里我翻來覆去睡不著。

有蘇彌給我講起了他最近在網上看的睡前故事。

不知道凌晨幾點，電話響了。

「遙遙, 方舟醒了。」

19

我覺得很蹊蹺, 偏偏張雨瀟入了輪回哥哥就醒了。

我叫醫院的幾只小鬼去地府打探一下。

結果得知，張雨瀟根本沒入輪回。

她把自己的陰德全部抵押給了陳方舟, 代價是灰飛煙滅。

或許是在得知陳方舟救了她弟弟的那一刻她就有了打算。

也或許是聽見小成的那句：

「如果姐姐在的話，她肯定和我一樣。」

她用自己最后的力氣救了陳方舟, 我的哥哥救了她的弟弟, 她也用最后一口氣救了我的哥哥。

命運的閉環在此結束。

20

我把小成接到我家了。

畢竟有蘇彌的家太大，養幾個小孩子完全不是問題。

小成總問我關于神仙的問題。

我指了指有蘇彌：「神仙在那呢，你讓他陪你玩變裝游戲。」

然后小成就去纏著有蘇彌了。

往往這個時候有蘇彌都要磨我：

「你看小成一個人多無聊, 咱倆給他生個妹妹陪他玩吧。」

我當甩手掌柜, 認真的回：

「自己的夢自己圓。」

后來小成長大一些了, 自然而然的接受了生離死別。

他總纏著我講關于他姐姐的事。

當得知自己姐姐死后居然在地府當鬼差的時候更是驕傲的不得了。

更是在得知姐姐最后的選擇時沉默了一天。

但我知道，他只是遺憾姐姐沒有來生。

后來小成讀了文，試著寫了人生第一本書。

也算是自傳。

在這本書的結尾, 張瀟成寫下了這一段話：

生命的終極是永恒，你我共存于茫茫宇宙，四下皆是你留下的痕跡。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