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作為惡鬼，可以操控夢境里的一切，卻沒辦法結束這檔節目，沒辦法進入 404，也沒辦法進入五樓。

就好像，她潛意識里依舊在害怕，又好像，有規則限制了她。

她只能被迫一次又一次地循環《偶像 414》，在前期也許要受一些桎梏，但成團夜那天，他們就可以肆無忌憚地殺戮導演和那群「觀眾」。

導演他們也成了鬼，只是實力不如她，沒辦法改變夢境，也不敢出現在她面前，只能都想方設法地用牧小然來掣肘他們。

何其可笑。

許晚意對他們很不屑，但一次又一次的虐殺，讓她逐漸失去了興趣。

……有什麼用啊。

就算他們死一千次，一萬次，牧蕓也回不來了。

江星也沒辦法變成正常人了。

大家都回不來了。

所有人都已經死了。

她甚至……她甚至沒辦法再見牧蕓一面。

許晚意前所未有地感覺到疲倦。

她累了。

這樣無休止的循環什麼時候能結束？

牧小然……是不是也死了，否則，又怎麼會一次又一次失去記憶，然后進入這場噩夢？

直到有一天，變數出現了。

一群身份未知，氣息也不同的人，頂替了原先的幾個游魂。

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的噩夢里？

許晚意并不知道。

但她久違地燃起了希望——說不定，他們可以幫她擺脫這一切。

其中有個人，真的告訴她，只要他拿了第一名，就能幫到他們。

江星是第一個相信他們的人。

她選擇了自殺。

排名已經固定，他們沒辦法操控導演的投票，于是排在那個男人之前的他們，一個接一個地選擇自爆。

楚逸行自殺之前，滿是憧憬地問她：「要結束了嗎，我可以見到她了嗎？」

許晚意也想見到牧蕓。

她多麼、多麼想再見到牧蕓一面。

可是——他騙了他們。

他們自爆了，他卻自顧自地離開了。

許晚意有些茫然，直到第二批相似的人出現。

他們一次又一次地被騙，一次又一次地自爆。

靈魂傷痕累累，惡鬼，也是會痛苦的。

許晚意好像明白了一些事。

原來這是個「選手」，拿第一是為了得到高額獎勵，他并不關注他們的心情，也無意解決他們的麻煩。

原來他們這群人，是這些「選手」眼中的 NPC，根本無關緊要。

原來是這樣。

他們騙了她！

憤怒無比的許晚意選擇了報復。

她也開始欺騙他們，在他們以為自己穩拿第一的那一天，她輕而易舉地殺了他們。

蠢貨。

……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第……不知道多少次循環。

這次的異界旅客有三個，領頭的那個，是一個叫祝依依的女孩。

她好像不太一樣，一來，就找到了牧小然。

許晚意決定看看她打算耍什麼花樣，再殺了她。

可楚逸行第一個「叛變」了，他想把祝依依送出去。

許晚意和他大吵一架。

「我知道——但是，萬一她能把小然帶出循環呢！」楚逸行額角青筋顯露，「萬一呢！小然是她唯一的弟弟！」

許晚意啞然。

第二個「叛變」的是江星。

「我要幫她，」她說，「她……她和之前那些不一樣。」

許晚意問：「哪里不一樣了？」

江星沉默半晌：「你沒有發現嗎？她的同伴，那個叫白氿的男生，和我們身上有同樣的氣息。」

她們一起沉默了。

那個叫白氿的男生——身上有 NPC 的氣息。

他絕不可能是單純的「選手」。

于是許晚意縱容了他們的幫助，靜靜地看著祝依依。

她真的會不一樣嗎？

許晚意心想。

——直到這一刻。

她又看見了牧蕓。

穿著警服的，笑得溫柔的牧蕓。

（26）

牧小然怔怔地看著那張照片，不知不覺間，已經淚流滿面。

「姐姐……」他哽咽著說，「我好想你……」

「我為什麼找不到你，我以為我進前九就能找到你……」

所有人都看著那張照片。

楚逸行的眼眶紅了。

寧帆也是。

江星的眼淚一滴一滴往下掉，她張了張嘴：「牧蕓……」

「我可以幫你們見到她，」我看著恢復正常的許晚意，「這個地方的時間流速是由你控制的吧？現在，加速到成團夜那一天，我幫你們毀了第五層，結束這場噩夢。」

許晚意只是看著那張牧蕓的照片。

「你見過她了嗎？」

「見過了。」

「她……她怎麼樣？」

「挺有精神的，」我回憶了一下牧蕓敲柱子的頻率，「就是可能放心不下你們。」

「這樣嗎？」她的身體顫抖了起來，「……我想跟她說一聲，對不起。」

許晚意一直覺得，是自己太過沒用。

她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沖破桎梏，可除了讓自己遍體鱗傷，毫無作用。

她也想帶領大家離開——就像牧蕓說的那樣。

可是除了同歸于盡，她什麼都做不到。

她總覺得，是自己的恐懼，才讓她觸碰不到五樓。

「你沒有對不起她。」我輕聲說，「從來沒有。」

嘩啦啦……

流水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窗外日升日落，都發生在一瞬間。

天幕倒轉，時間加速。

腳下的土地瓦解，又重組，頭頂聚光燈亮起，照映在了觀眾席上，那一張又一張恐懼而蒼白的面容上。

「夠了，夠了！」

「別再折磨我們了！」

「許晚意，放我們走！」

然而沒用，冰冷的機械音，按時響起。

「展會第四輪，拍賣之夜，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