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知為何，我的心突然像是被針扎了一下：

「阿蓁，你總是讓我覺得心疼。」

這麼一個白嫩干凈的小姑娘，就應該待在家里乖乖被寵著。

黑亮的眼睛看著我，仿若我說出讓她離開的話，里面氤氳著的眼淚就要落下來。

我妥協了，嘆息道：「你一定要跟著，那便做我的隨侍。

「不許掉眼淚。」

楚蓁伸手一抹臉，三根黑長的指印落在了臉上。

她收了眼淚，抱著我的手臂笑：「阿野，你真好。」

我輕輕地替她擦著臉，果然沾了一手的灰：

「小花貓，除了我，不許在別人面前將這些灰洗下來。」

她乖巧地點頭：

「小的遵命！」

8

但是我太低估了楚蓁的能力。

她在我攻進楚王宮的那天突然不見了。

楚國的軍隊猶如蛀蟲，一擊便破。

我想到了那日在烈火焚燒的楚王宮里決絕的楚蓁。

心里突然生起了一絲懼意。

我十歲便上了戰場，刀下亡魂數不勝數，卻是第一次有這種感受。

我帶領黑甲衛一路前往楚王宮。

看到的卻是我如珠似寶養著的姑娘。

一身戎裝站在宮墻之上。

纖瘦的手中提著逆賊的頭顱。

鮮血濺在她白皙的臉上，可那雙眼睛里卻沒有半分恐懼。

殘陽似火，楚蓁笑著對我說：「從前，我總以為上戰殺敵是只有男子才能做的事情，如今我也做到了。」

我想要靠近她，她卻在步步后退：

「阿野，對不起，我一直跟在你身邊就是為了等待今日。

「我從來不是你眼中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楚蓁，從國破家亡的那刻起，我便不再是那個不諳世事的樂優公主了。

」

她的笑容明媚里帶著悲傷：「我很感謝你，帶我去看大漠浩瀚的星，吹塞北狂野的風，見識沙場的肅穆，愛重我，珍惜我，可是我卻要食言了。

「我生在楚王宮，這里有我所珍視的一切。

「他們在我的眼前化為塵土，我也將追隨他們而去。

「若有來生，我定嫁你為妻。」

她像一只輕盈的蝶，從高高的城墻上跌落。

跌落了進那流逝的夕陽里。

我飛快地向她奔去，卻什麼都沒留住。

9

大戰告捷，我在眾人的擁立下成了楚國和漠北的新王。

我將漠北并入楚國。

登基時的國號仍然是「楚」。

仿佛如此，楚蓁就沒有離開我。

我在楚王世代王陵中修建了一座樂優墓。

每每出征，我都要帶著一盞兔子燈去看她。

我慢慢擴大領土，手上沾染的血也越來越多。

我決意攻打大雍時，樂優陵的小兔燈已經多到快要掛不下了。

那場大戰，我不小心染上了瘟疫。

征戰戎馬的前半生如走馬燈在我眼前閃過。

我最后看到的畫面，是楚蓁上元節拿過小兔燈時臉上的笑顏。

真好，我終于能去見她了。

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害怕我這一身殺戮的罪孽。

……

10

浮生香熄滅，我也從夢中醒了過來。

我有些不可思議：「我是樂優公主楚蓁的轉世？」

蕭策野點頭：「要不是孟婆，你我早就該相見了。」

我慚愧捂臉：「帥哥，雖然有這浮生一夢，但是我早就不是你當年認識的那個楚蓁了，你別死腦筋呀！」

我話音剛落，冥殿的鬼氣變得凌厲。

「你別生氣，你別生氣。

「咋脾氣這麼大？」

我握緊了燈柄，緊張地問：「你為什麼沒有轉世？」

他垂下了眼眸，聲音幽怨：「我身上的殺戾之氣太重，若是投胎與你在一起，會折你的陽壽。」

小命要緊，我離他更遠了些。

「所以，你就想跟我結冥婚？」

他搖頭：「我是來找你兌現承諾。」

他英俊的臉上，笑容倒是頗為苦澀：

「再次相見，阿蓁居然是用符紙傷我。」

我想起了，我給他額頭上燙出的那個大血洞：

「疼……疼嗎？」

他又搖頭：「不疼，阿蓁傷我，我也甘之如飴。」

哇塞，第一次見死了還戀愛腦的。

11

老婆婆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我的腦海里。

【丫頭，這是你的因果，你必須答應和他成親，我才能幫你化解。】

我大為震驚：「婆婆，可是他跟我說要是再聽你的話，就把你扔到陰司河喂魚。」

炸裂的笑聲差點把我耳朵震聾。

「放心，我老婆子水性好得很！」

「那你跟我說，我都按你說的做。」

「香爐里的浮生香還有一截沒燃完，你把它和簪子一起帶到忘川去，用幽冥火點燃。

「至于怎麼去忘川，你……」

聲音越來越弱，到關鍵地方直接沒聲了。

我心里那叫一個苦呀！

都怪萬圣節。

中國人果然不能過洋節！

12

這邊老婆婆剛走，蕭策野揮手就把婚服用的東西給擺上來了。

大紅嫁衣上的金鳳凰栩栩如生，鳳冠上的東珠又大又亮。

我左摸摸，右看看。

好多都是只能在博物館才能看見的稀罕物。

鬼差們搬上來沉甸甸的大黑箱子，堆滿了空曠的大殿。

我打開一看，全是金燦燦的黃金！

我沖他揚了揚手里的金元寶，吃驚地問：「這些……都是你準備的聘禮？」

蕭策野寬大的黑色袖子一揮，一棵五六米高的紅珊瑚落在我面前。

我看得是目瞪口呆：「你到底還有多少寶貝，真是讓人驚喜。」

「鳳冠霞帔，八抬大轎，黃金萬兩，珍寶無數，我早早就給阿蓁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