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了。

的確。為了這一天，我準備了許多年。

父親的死，我實在無法釋懷。

每次看到葡萄架下面父親最愛的藤椅，我總是有種父親還在的錯覺。

仿佛下一瞬，父親溫和又寵溺的聲音就會響起——

「乖乖回來了？爹買了你最愛吃的那家芙蓉糕……」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酸澀。

而長公主跟我一樣，有著相同的仇恨。

她是最好的同盟。

那妖道不是說，昏君的江山會亡在雙生子的手上麼？

我就是雙生子。

這讖言，是昏君自作自受，親手讓其成真的。

「我不管，我不走，我要幫你！」林歲安噘著嘴，「就算我幫不上忙……我還可以給你擋刀！」

「姐，你別趕我走……」

他趴在我膝頭，哼哼唧唧地撒嬌。

我感動極了。

然后滿屋子找雞毛撣子。

「姐！我可是你親弟弟！」林歲安捂著屁股趕忙躲遠，「你怎麼油鹽不進呢……」

我想起隔壁書房有個雞毛撣子，當即轉身去拿。結果一拉開門……

門外站著個人。

我一僵。

林歲安也僵住了。

10

是阿昭。

「……公主讓我保護你。」阿昭低聲道，「我聽到這邊有爭吵，以為你有危險……既然沒事，我先退下了。」

我慌忙抱住他的胳膊：「別走！」

……被發現了！

我跟林歲安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說不是雙生子，也沒人信啊！

我生怕他離開，幾乎是手腳并用地扯住他。

阿昭身子一僵，任由我將他拽進屋。

「你能不能不要說出去？我有很多錢，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給你……」我慌極了。

狗皇帝為了能坐穩皇位，可是曾下令說舉報私藏雙生子者，賜官三品，贈良田百畝，千兩黃金！

這樣大的誘惑，沒人不動心！

阿昭的武功我知道，我絕對打不過。

可他知道了雙生子的秘密……

阿昭也很慌：「你，你別哭啊，我不是故意的，不會說出去的……」

我一抹，這才發現臉上濕漉漉的。

興許是口頭的承諾無法讓人安心，阿昭看了我一會兒，嘆了口氣，然后將蒙面的面罩扯了下來。

他輕聲道：「我們扯平了。」

林歲安倒吸一口冷氣。

淚眼婆娑間，我看清了阿昭的臉——并非有什麼缺陷，相反，漂亮得雌雄莫辨。

而更讓人震驚的是……

阿昭，長得跟長公主一模一樣！

「你……」我瞪大了眼睛。

阿昭抿了抿唇，「就是你想的那樣。我是云韶的雙生子弟弟。」

我：「！！！」

好吧，我剛剛說錯了。

干掉昏君的，是兩對雙生子。

好家伙，老天這是怕昏君亡不了，送來兩對亡國套餐啊！

我的秘密被云昭拿捏，云昭的秘密也被我拿捏了。

瞬間放心。

但是我很好奇，「這樣的事，你竟敢就這麼告訴我？」

一旦我心懷不軌，將長公主有個雙生子弟弟的事告訴昏君……他跟長公主以及他們的外祖父全都得掉腦袋。

不料，云昭只是笑了笑。

「你不會。」

篤定的語氣，讓我更加好奇了，「為什麼？」

「你不是那等唯利是圖的人——你只想要昏君的命。」

……行吧。

看樣子，長公主也把我查了個底朝天呢。

最終，離開京都的只有我娘。

林歲安死皮賴臉地跟著我回公主府，美其名曰，要跟我一起為父報仇。

但他不給我拖后腿我就謝天謝地了。

深春，起義軍勢不可擋地來到了京城。老皇帝給林江月升了位分，以此得到了大伯更多的錢養活軍隊，跟城外的起義軍對抗。

長公主也忙了起來，時常不回府。

云昭穿上了裙裝假扮他姐姐，在公主府夜夜笙歌迷惑敵人，順便保護我們。

說起來，云昭跟云韶是真的像。

只是卸下偽裝后的姐弟二人，一個張揚恣意，一個乖巧寡言。

「老東西的軍隊都是廢物。」云昭站在廊下，望著雨后初晴的天，「用不了多久，起義軍就會攻進城，取下那老東西的首級。」

我隱隱有些不安，總感覺昏君還會作什麼妖。

「但愿吧。」

林歲安好奇，悄咪咪地問云昭：「你們為什麼那麼討厭皇帝啊？」

云昭看了他一眼，「跟你們一樣。」

「……他也殺了你爹？」

我：「……」

云昭嘴角抽了抽：「他殺了我母后。」

11

先皇后仁德良善，才貌雙全，是林老丞相的獨女。

這老小子年輕時使勁渾身解數把先皇后哄到手，有了老丈人的支持，本來跟皇位無緣的昏君卻成了最后的贏家。

可登基之后……

他不演了。

花心、殘忍、寵信奸臣等本性逐一暴露，而先皇后的勸諫令他十分厭煩，漸漸冷落先皇后。而且他怕過于強大的先皇后母家會外戚干政，最終找了個替死鬼妃子，借她之手害死了先皇后。

但殺死發妻之后還不算完，老皇帝想將長公主也一起弄死的，可長公主被先皇后拼了命護著救下。

再次動手老皇帝怕岳父疑心，于是將年幼的長公主交繼后撫養，捧殺她將她養成一個毫無威脅的廢物。

這些是我救了一個老宮女時偶然知道的。

云昭長睫微垂，眉眼間有幾分憂郁。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安慰他，林歲安先一步拍了過去。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我停在半空的手拍也不是不拍也不是。尷尬地停頓半晌，默默縮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