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奇道:「為何?」
他看著我,眼底眸色深邃溫柔:
「侯爺在我眼里,不一樣了。」
我將他說過的話,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
「有何不一樣了?」
「侯爺可聽過,摸骨識人?」
我不僅聽過,還經歷過。
小時候我爹抱著我,遇見了個道士。
那道士只捏了捏我的手,便對我爹說:
「令郎骨骼驚奇。」
我爹樂顛顛地從懷里掏出了五十兩銀子。
道士繼續道:「日后定會嫁一個好人家。」
我爹二話沒說,把那道士給揍了。
最后,那五十兩成了賠人家的診金。
我眨眨眼:「怎麼,你會?」
我默默將手背到了身后。
他點點頭:「侯爺拉著我的手出蕭家時,我感覺到了。」
我心臟怦怦跳了起來,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感覺到了什麼?」
他啟唇輕語,眼中浮現華光:
「侯爺骨骼驚奇……」
我看著他一張一合的薄唇,咽了口唾沫。
蕭鶴重頓了頓,嘴角染上笑意:
「定是能成大事之人。」
這一口氣差點沒憋死我,我抹了抹額頭的汗,心一下子從嗓子眼,落到了腳底板,踏實得不能再踏實。
摸骨識人,蕭鶴重這學藝不太精啊。
跪到后半夜,我直接跪著睡著了。
這也不是什麼難事,有時行軍三天沒合眼,我都能直接站著睡著,醒了直接抬腿就走。
可早上一睜眼,我躺在了闊別許久的臥榻上。
我心一驚,摸到身上衣服沒被動過,才長舒了一口氣。
起身便見蕭鶴重縮在那個小小的矮榻上。
似有感應一般,臥榻上的人緩緩睜開了眼。
蕭鶴重撐起半邊身子,青絲滑落進大敞的衣襟,里衣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
他笑望著我:「侯爺睡得可好?」
許是剛醒,他嗓音慵懶,低低柔柔的尾音纏上耳尖,直教人紅了臉。
我直接一個猛子扎進了被里。
我算是明白何為烽火戲諸侯了。
就憑剛才蕭鶴重那一笑,別說點烽火了,他把我點了我都樂意。
——
5
昨兒個剛到家,就收到了丞相府送來的請帖,宋柳的及笄禮就在五日后。
到了赴宴那天,蕭鶴重作為將軍夫人,是要陪我去的。
在府中時,我從不讓他點唇描眉,穿姑娘家衣衫。
馬車上,看著蕭鶴重耳邊的墜子,頭頂的步搖,我心頭忽然縈繞起一片煩躁。
這些東西,本不該出現在他身上的。
蕭鶴重轉頭看來,溫聲問道:「侯爺心情不好?」
我眉頭緊鎖:「這墜子你戴著不好看。」
蕭鶴重抬手湊近耳邊,輕聲道:「侯爺不喜歡,那我便摘了。」
我握住他的手腕,惡狠狠道:「這步搖我見著也煩。」
蕭鶴重不惱,擱下手里的墜子,就要去摘頭頂繁瑣的步搖。
心口的怒火像被添了一盆火油。
我繼續道:「我若說,我瞧著你身上這身衣裳也礙眼得很,你又當如何?」
蕭鶴重靜靜地看著我,他并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我。
只是低垂著眉眼,修長的手指,去挑腰間的衣帶。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我心里一緊,忍不住罵自己,真不是個東西!
我想在他身上看見反抗。
可我竟然忘了,他若能反抗,他又怎會出現在我的臥榻之上?
我按住他手,后悔道:「是我錯了,我失心瘋了才會想著逼你。」
話落,只聽一聲輕嘆:
「侯爺,這些都是我愿意的。」
我驚愕地抬頭看去。
不等再言,馬匹嘶鳴,傳來小廝的通報:
「玄衣侯偕夫人到!」
蕭鶴重整理好衣衫,眸光悠悠似水,忙道:「侯爺不必難過,妾愿意的。」
那對擱在桌上的耳墜,他到底是沒有再戴上去。
女眷待的地方和男人們待的地方不在一處,進了府門,我就和蕭鶴重分開了。
我不善應酬,腦子里沒有山路十八彎,斗不過那群千年老王八,喝了幾杯酒,就借口離開,尋了一處無人角落透透氣。
我疲憊地揉揉眉心,不知道蕭鶴重在那邊怎麼樣,聽說女眷們的勾心斗角,一點不比男人們差。
想來他那邊也是難捱。
腿邊一緊,我低頭看去,不知誰家的小孩,正抱著我的腿,怯生生地看著我。
我蹲下身,捏捏他軟軟的臉,問道:「找不著你爹娘了?」
淚花在小豆丁眼中打轉:УƵ
「不是的,阿娘,阿娘是去給我買糖果子了。」
我腦子一抽,脫口而出:「糖果子?哈,你娘不要你啦。」
小豆丁強忍的淚水瞬間決堤,哭得臉紅脖子粗的:「才沒有!你騙人!」
我瞪大了眼睛慌了神。
這話殺傷力這麼猛?那改日我去戰場上吼一嗓子,是不是能嚇退一些童子兵?
一道人影攏了過來,小豆丁被人抱起。
我抬眼便看蕭鶴重輕拍著小豆丁的后背,低聲哄著他。
我有些尷尬地起了身。
不多時跑來一個下人,看樣子是小豆丁的乳娘,她將小豆丁帶走了。
看著遠去的背影,蕭鶴重微微嘆氣:「侯爺如此不會哄孩子,日后若是有了一兒半女,可怎麼辦?」ץž
我挽著胳膊,靠在柱子上,不在意道:「什麼怎麼辦?你又不能生。
」
這身男裝,是從溫家三百一十七口人血肉里長出來的,我是要穿一輩子的。
我和蕭鶴重,不管誰能生,那都是要出大事的。
我得守著溫家,保著大燕,我從未考慮過子嗣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