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為了不讓旁人看輕蕭鶴重,這個門,還是要回的。
由于臉上有傷,我拖了幾日才陪著他回家。
到了蕭家,剛一進門,蕭鶴重就被下人叫走,不知去了哪里。
正好,我有些事要和他爹聊聊,蕭鶴重在,多有不便。
我一開始就在想,老皇帝再不正經,也不可能把一個男子送進我府里,所以,我讓人私下去查了這件事。
我坐在客廳,摩挲著茶杯的邊沿,想著今早手下送來的消息。
原來一開始要嫁給我的,是蕭家大小姐,蕭云瑤。
只不過她不愿意,蕭家主母又聽聞我好南風,就用不給蕭鶴重的娘下葬這個事威脅他,把他這個小妾生的不受寵的兒子塞進了花轎。
看著坐在底下喝茶的蕭家當家人,蕭如林,他一點也沒有心虛慌亂。
他顯然是知道,替嫁之事我已知曉。
我懶得跟他廢話,「當」的一聲擱下茶杯,冷聲道:「偷梁換柱,此是欺君之罪,蕭尚書好大的膽子。」
蕭如林毫不在意地笑笑:「侯爺這話,老臣不懂,陛下只知道蕭家有一女兒嫁給了侯爺,并不知是誰,皇上本就不知道的事,又何來欺君一說?」
他直接給我氣笑了:
「你是瞎了?蕭鶴重他是男子!」
「侯爺還是當他是女子的好,」蕭如林撥了撥茶面上的浮茶,「就算侯爺告到陛下面前,最重不過是死蕭鶴重一個庶子罷了。」
我瞇了瞇眼,他敢在我面前蹦跶,不過是因為他背后有五皇子撐腰。
見他如此不把蕭鶴重當回事,我心頭猛地躥起一股無名火。
我爹常說,和文人打交道要知禮守節,不然他寫幾個酸文,就能編排死我這種頭腦簡單的武將。
我深吸一口氣,忍住罵人的沖動:
「如此薄情寡信,你那圣賢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他好歹是你兒子!」
蕭如林臉都綠了,臉上的褶子一陣抖動:
「那庶子男生女相,涂上胭脂水粉,與女子一樣,將軍難道不喜歡嗎?」
「喜歡你大爺!」我一掌拍在桌子上,茶水激蕩,灑了半杯,「我原以為你帶著腦子在和我說話,沒想到,你壓根就沒腦子!」
我起身就往外走,我怕再待下去,手邊的茶壺就要到他臉上去了。
我都能想到,蕭鶴重以前在蕭家過得是什麼如履薄冰、凄風苦雨的日子了。
沒再去看蕭如林裹腳布一樣臭的臉。
我揚聲道:「蕭鶴重在哪?我要帶他回家!」
這破門有什麼好回的?這麼一個得了失心瘋的老匹夫,不見也罷!
下人們都低著頭,默不作聲,我心頭浮現不好的預感,拎著其中一人的領子,厲聲道:「蕭鶴重在哪兒?」
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多年,我身上是帶著血腥氣的,直接把這小廝嚇得說不出話了。
我嫌棄地扔下他,自己挨個院子找去。
到了一處院子,門推不開,里面傳來模糊的女音:
「你以為爬了侯爺的床,就能給我臉色看了?一個賤妾而已,就算我把你賣去南風館,也根本不會有人管你……」
「來人,把他給我扒了!」
聞言,我直接一腳連門帶框踹出去兩丈遠,驚得一院子的人看向門口。
看清里面情況,我只覺得氣血上涌,心口猛地一滯。
幾個小廝,手里拿著棍子,把蕭鶴重按在地上,正在扒他的衣服。
蕭鶴重眼中無悲無喜,趴在地上并不反抗,白皙的臉上沾了泥土,整個人都毫無生氣,就那麼任由他們脫了外衣。
那件月白長袍,是今早我特意給他挑的,不會過于脂粉氣,還能把蕭鶴重身上清冷脫塵的氣質襯得淋漓盡致。
蕭鶴重自打進門,對我從未忤逆,每日晨昏定省,從未懈怠,我也從沒在他臉上看見一絲不情愿。
但我能感覺到,他做什麼都是小心翼翼的,他就像一根緊繃著的弓弦,稍有不慎就會斷掉。
所以,我從不敢逼迫他任何。
蕭如林說得沒錯,蕭鶴重雖是男子,但長得實在是好看。如此似玉易碎的人,我都舍不得動他一根頭發絲。
他們竟敢如此折辱他。
兩腳將壓著蕭鶴重的小廝踹翻在地。
看見我,蕭鶴重荒蕪的眼底掀起一絲波瀾:
「侯爺……」
我扶起蕭鶴重,幫他穿好衣服:
「有沒有事?」
蕭鶴重擦去嘴角血痕,氣息微亂,搖搖頭:「無事。」
我理好他的衣領,道:「你且在這看好了,你受的欺負,本侯會一點不差地給你討回來。」
我看向被簇擁在一群下人中的嬌小姐,撿起地上的棍子,步步靠近,冷聲道:「你剛才說他是賤妾?」ўƵ
第一棍抽斷了一個小廝的腿。
「他本是男兒,是你們把他逼到只能以紅妝示人。」
第二棍,一個小廝斷了胳膊。
「就算是男妻,他頭上冠的也是將軍夫人,是我三媒六聘、八抬大轎抬進府的,何時成了賤妾?」
此時已再無一人敢上前,所有人都噤若寒蟬,偌大的院子落針可聞。
蕭鶴重一直都是淡漠的,哪怕雌伏在我的床榻上,哪怕被按在地上羞辱,他也一直都是平靜地接受著。
但此刻,我不過幾句話,卻讓他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