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想問你，你為什麼要三番兩次地拒絕我呢。」

柳時岳收斂了笑容，冷笑：「一開始我是真心要求娶你的，可你不識好歹，竟然拒絕了我，還要同別人議親，」

他有些惱了，「我是個男人，你叫我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妻子嫁給別的男人？」

「好，我就當你那時瞧不上我，可我后來成了解元，娶你做平妻你都不愿意！」

「那就別怪我了，玉娘，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不可能看著你嫁給別人的。」

看著他那副嘴臉，我簡直要惡心壞了，「柳時岳，你夠狠。」

「彼此彼此，」

柳時岳滿面春風，仿佛我已經成為了他的妾室，「玉娘，等我高中狀元之后，我會給靜秋請封誥命夫人，這位置本來該是你的，可惜你不要，那你就只能一輩子為妾了。」

我不愿給柳時岳做妾，可珠寶行原先的客戶紛紛取消訂單，家里的銀子就算加起來也退不了那麼多的訂金，就算退得了，還有那麼多的匠人、家里的開支……

這還僅僅是柳時岳中了解元，若真等他中了狀元……　

我記得，前世他鄉試中舉，會試落榜，在揚州府做了個九品主簿，一生再無寸進。

他對自己的落榜耿耿于懷，年老后更是將那一年各州府的考卷收集起來細細研究，甚至將那一屆狀元的策論抄下來逐字逐句地分析。

所以重來一世他記得考題我并不意外，可前世他與那位歐陽公子并無交集，如今更只是一府解元，怎麼會和遠在京城的尚書府公子搭上關系？

一個大膽的猜測逐漸浮現在我心頭。

徐靜秋的深夜到訪證實了我的猜想。

柳時岳和大理寺少卿歐陽霄勾搭，販賣會試考題！

「我在他書房中發現了這些，」

許是因為害怕，徐靜秋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他自從中了解元以后，整個人都飄了，那天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對一個人那麼恭敬，」

「我沒敢拿他們往來的書信，這些草稿也是我在火盆里發現的，玉娘，我知道你定然不愿給他做妾，這些，能幫到你嗎？」

我一眼便看出那些草稿上寫的就是今年的會試考題，有了這個證據，柳時岳徹底完了。

我握住她發涼的手，無限感激：「能，能幫到我。」

「那便好。」

徐靜秋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玉娘，你放開膽子去做吧，若是需要人證，我也義不容辭。」

我看著她，心中酸澀難言，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抱住她，鄭重道謝：「謝謝你，謝謝。」

我照著那份草稿臨摹了一份，帶去見了太守。

我同他說柳時岳不僅鄉試、會試作弊，還聯合戶部尚書之子，販賣會試考題。

太守神情嚴肅：「你知不知道，若是你所言有虛，你將會面臨什麼？」

自古以來，科舉舞弊都是大案，更何況如今牽涉其中的是一府解元和尚書府，若我所言有假，我只怕人頭不保。

「民女知道，」

我答得認真，「但民女也知道，若是民女將此事隱瞞，這將對全天下的學子都不公平。」

他沉沉看了我半晌，那凌厲的目光幾乎叫我喘不過氣來。

「本官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他轉過身，「若是那柳時岳再去騷擾你，便派人來太守府尋本官，」

「是，謝大人。

」

一直到走出茶樓，我方才覺得身上的壓迫感消失了。

我讓徐靜秋安心，或許等到年后，她就可以從柳府解脫。

她問我為何如此篤定，又擔憂官官相護，到時候吃虧的是我。

我沒告訴她，揚州太守程勉出身清流世家，將會在兩年后升回京城，位列九卿。

而等到李詩桃的父親辭官歸隱后，他更是會取代他成為三公之首。

程勉一生為國為民，鞠躬盡瘁，生前受皇帝看重，死后更是清名傳世。

當然，我也并未將希望全都寄托在他身上。

我一早便派人帶著我的密信趕往京城，若我全家遭難，那次日清晨，皇城門下便會有血書一封，訴盡我的冤屈。

好在程太守未曾讓我失望，十二月下旬，京城里便傳來了春闈推遲的消息。

柳時岳是在明月樓里被帶走的。

當著眾學子的面，堂堂解元被反銬雙臂，押送回了大牢。

他最開始是不解和茫然的，他氣憤掙扎，搬出自己解元的名號，企圖嚇退那些官兵。

直到領頭的郡丞道出他科舉舞弊的罪名，他才如當頭一棒，嚇得臉色慘白。

從前奉承他的、追捧他的舉子們紛紛遠離，看向他的目光從崇拜和仰慕變成了厭惡和鄙夷。

他作弊，相當于扼殺了他們出頭的機會，都是十年寒窗苦讀才走到這里，沒有一個人會不恨他。

所以柳時岳甚至還沒走到大牢，就被這些惱怒萬分的舉子們砸了個頭破血流。

早在他被抓之前，我家的生意便恢復了正常。

那位尚書府的公子比柳時岳早入獄。

揚州解元柳時岳與尚書公子歐陽霄販賣會試考題一事震驚朝野，一時間京城里風聲鶴唳，揚州城里也不甚安寧。

但這都和我沒什麼關系，我家里沒有舉子，唯一的讀書人是我七歲的小侄兒，剛上學堂沒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