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官權貴，朱門院內，歌舞升平，不分晝夜。而平頭百姓，卻是連一口白面饅頭都吃不起。

我越發覺得悲涼，昏君當道，戰爭頻發，百姓何其無辜。

我恨晏國，恨的是鐵騎踏破風國國門，屠城三夜，生靈涂炭。恨居無定所，親人被殺，命運難測的逃亡生活，而不是這些備受折磨，無辜的平民百姓。

誠然戰爭在所難免，但是狗皇帝卻在攻城后無差別地屠殺，這樣的人毫無仁義，怎麼配當皇帝？

晏子臻雖然霸道冷漠，但是殺伐果斷、文武雙全，不會為情所困，確實是有治世之能。

而五皇子與狗皇帝是一丘之貉，若是讓五皇子當了皇帝，怕是又要經歷一次山河動蕩，國破家亡。

而晏子臻想要稱帝，就勢必會手刃當今的皇上，手刃他的皇弟，算是眾叛親離了。

我心里的信念愈發堅定，論公論私，我都要助晏子臻稱帝。

但在那一夜醉酒之后，我和晏子臻許久未見。

我知道，他在躲著我。

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承認自己會和一個風塵女子有牽涉。

他用密信和玉佩打壓了端王一派，如今貴妃地位也是岌岌可危，皇帝重新重用他，但同時也有不少眼睛又在盯著他。

雷厲風行，手段狠辣，端王被他折磨得幾乎夜不能寐。

連門前玩鬧的稚子都開始背起那首童謠。

「祥云降，大晏興。滅賊子，百世康……」

晏子臻出生時便帶祥云，連國師都說他是晏國之福，想來也是他在皇后離世之后，卻依舊受到扶持的原因。

而我的日子卻沒那麼好過，溫言意日日來青樓找我，想盡了辦法來找我對峙，幸好卻被青樓的媽媽尋了人將他攔著不讓進。

「你們算什麼東西，也敢攔我！」

「云拒霜，你給我出來把話說清楚。為什麼我的玉佩，會在晏子臻那兒！」

第9章 廟堂高閣

9

周圍一片混亂，整個天香樓被他鬧得不得安生。正在尋歡作樂的恩客也紛紛怒罵，我實在沒有辦法，只好出去見他。

我看著溫言意沒了往日的浪蕩張揚，此刻衣衫被人扯得凌亂，狠狠地摁著他。他喘著粗氣，哭紅了眼睛，憤怒的向我咆哮。

「云拒霜！我那麼愛你，我究竟哪里對不起你，你要這麼對我！」

我走過去，冷笑著輕輕挑起他的下巴。湊近他的臉龐，為他將凌亂的發絲別到耳后。

「溫言意，你錯就錯在是端王之子，是貴妃的親侄子。我確實是太子的人，我故意勾引你，就是為了利用你，扳倒端王。」

「溫言意，一個風塵女子說的愛，怎麼能當真呢。」

「云拒霜，有朝一日，我一定會讓你后悔的！」

「好啊世子殿下，奴家等著你。」

我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掌心卻是一片冰涼。

我和晏子臻又有什麼不同。

玩弄人心，辜負真情，活該下地獄的。

溫言意越鬧越大，這樁太子與世子搶花魁的皇室丑聞，早已傳遍了大街小巷。

端王便逮著機會，狠狠參了晏子臻一本。

可謂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哪怕犧牲自己的小兒子，也要拉晏子臻下臺。

皇帝聽聞此事更是大發雷霆，甚至停了晏子臻的職，徹查此事。

我看著窗外昏暗的天，輕嘆一聲，提筆，寫下一行娟秀的字。

我將這張紙小心翼翼折好，放進衣袖里，換了身素凈的衣裳，洗去了濃妝，略施粉黛，淡掃蛾眉。

我下了決心，去找晏子臻問個明白。

然而剛出門，我便聽見了老鴇在和小廝悄悄說著話。

「唉，聽說陛下已經查到咱們天香樓頭上來了，怕是馬上要被陛下知曉，這全上京最大的花樓，幕后之人其實是太子殿下了。」

「這可如何是好啊，殿下本就備受陛下猜忌，如今才剛剛苦盡甘來，得了勢，難道就要這樣毀于一旦嗎？天香樓不保事小，太子之位不保可事大啊！」

「你這賤奴，怎麼什麼話都敢說！不過要我說，只要把這事全部推到拒霜姑娘身上就行了，她無權無勢，不過是個小小的花魁，還是太子一手調教出來的，犧牲她一個倒也沒什麼。」

「以太子殿下多年的籌謀之心，想必拒霜姑娘也是紅顏薄命了……」

我站在門外，心有些冰冷，指尖有些發麻，我不知道是怎麼離開天香樓，只覺得那天邊的晚霞，都變得暗淡無色。

原來，在所有人心里，我只是個可以被隨時當成棄子的花魁罷了。

原來，那三天他對我的好，只是因為要犧牲我，有些愧疚。

真可笑，堂堂太子殿下，犧牲一個小小花魁，還會愧疚嗎。

亂世之中，又要犧牲多少個像我這般的女子呢？

我抬頭看了看天，就是這看似美的驚心動魄的天，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美，很美。

但這是多少無辜百姓、寒門子弟、紅塵女子……拿命堆起來的。

這樣的王朝，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可如果能犧牲我一個，能救他，救天下人，也算是不吝此生輕了。

我很膽小，不敢聽他親口說一句「棄了她」罷了。

我不想再被人看輕，被人棄了。

誰說風塵女子，就沒有文人風骨，沒有君子死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