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陛下轉達的話，我倒是言猶在耳。『若執意要娶，需騰出左右偏院來，郡主的嫁妝不多，區區十幾個面首罷了。』」

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我只能干笑兩聲掩飾尷尬。

「出門在外，身份是自己給的嘛。北朝哪位皇女沒幾個面首傍身呀，長公主府里都快住不下了。」

18

這養面首的習俗，也來自皇家。

陛下與皇后本是年少夫妻，朝中也多仰仗皇后本家扶持。

可這后宮佳麗一年比一年多，皇后妒火中燒，提刀直闖了一位新納妃嬪的寢宮。

聽說陛下那夜被橫在脖頸上的長刀嚇白了臉，當即允了皇后可隨意納面首之事。

要不說母儀天下呢？

皇后一人吃飽不算，還顧念著天下女子的命也是命。

她廣開南院，又讓陛下下旨，皇女若開府便可納面首，高門貴女婚后也可養男寵。

我自幼在這種氛圍中長大，連春宮圖都不必偷摸看。

嫁妝等同于面首有何稀奇？

不過我信口說的數量略多了些。

徐維安眉頭緊鎖，仍是一副憋悶的模樣。

「郡主府里那夜后，我問你如今可愿嫁了，你可是點了頭答應的。」

他趕在早朝前眼巴巴地去求了陛下的旨意，還被陛下痛心地拍著肩寬慰了許久。

「這穆棠生性奔放，許多禁書話本都是從她那流入宮中的，她日后進了將軍府，若惹出什麼令人非議之事來，還望愛卿多多擔待，這皇女可萬萬不得和離。」

言下之意，他娶了就別退貨，哪怕頭頂綠。

徐維安聽得一臉肅穆，點了點頭。

陛下大大地松了口氣，像終于了卻了一樁心頭事。

我聽得也眉骨抽了抽。

「陛下這不是壞我名聲嗎？那話本子可都是長公主給我的。」

只是我說得心虛，怕徐維安再深究下去，我借著話本子在高門貴女間斂財一事就要東窗事發。

19

郡主府的門怕是修不好了。

每日都有將軍府的人出入，光是聘禮就抬了十幾日。

管家看著堆了滿院的金銀細軟，樂得合不攏嘴。

翠桃也磨磨蹭蹭地又抬出小半箱稀罕玩意來。

「奴婢以為那少將軍要另娶他人，他后來托奴婢給您帶的這些東西全都丟柴房了。」她猶自別扭，臉卻紅得像猴子屁股，「本想著他大婚時，奴婢一把火把這些燒了讓郡主解解氣。」

我狐疑地湊過去看，不覺也跟著臉紅。

這人前裝得正經之人，最是孟浪。

半箱都是些床笫間的助興之物。

若不是翠桃為氣他才藏起來，真要一樣樣拿來送我，非得臊死我們主仆二人不可。

陛下的賜婚旨意送來的那日，我正怏怏地躺在榻上犯迷糊。

春困秋乏，我這幾日不止睡不醒還胃口全無。

聽管家說大婚定在三日后，我強撐著精神坐起身來，「這麼急？」

幾個時辰后，我再也說不出半句嫌棄的話來了。

徐維安領著御醫來隔著紗帳給我號脈。

片刻，御醫笑著作揖，「給徐將軍道喜了，郡主已有孕月余。」

算算時日，便是在府中那次了。

長公主一高興，隨手備了份大禮給我。

到了大婚當日，徐維安騎著高頭大馬來娶我, 看到那份「大禮」臉都黑了。

十多個面首低眉順目地一字排開, 個個胸前戴著小紅花。

我面不改色地任由徐維安扶著我上了馬車。

車門關上，我咧嘴偷笑。

這大禮甚合我意, 長公主送得好，送得妙。

窗外卻傳來徐維安陰惻惻的聲音：「府里正缺雜役, 改日我倒要親自上門，謝謝長公主雪中送炭了。」

我以為他只是隨口嚇唬我。

哪知一個個嬌美的少年郎還真被他差遣去劈柴、挑水, 不到半個月就花期不再, 泯然眾人了。

20

我嫁入將軍府半年后，有了新的煩惱。

每日來府里拜訪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其中長公主來得最為頻繁，恨不得晨起來吃早飯, 天色漸沉才走。

她來就來吧, 那雙眼盯著徐維安, 似餓久了的狼。

我自知她不會有什麼逾矩之舉，但還是心頭泛酸。

偏偏她看歸看，還不忘上下打量我，眉眼間盡是惋惜。

「可惜, 可惜。」

旁的高門貴女就不說了，我統統閉門擋在外頭, 只說孕氣重，見不得葷腥。

深夜，徐維安自校場回來, 脫了靴上榻自背后環抱著我。

我忍不住問他：「你是因何屬意于我的？」

樣貌？身段？我總得問出個究竟來，日后也好做籌謀。

許久后,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暗啞, 自我脖頸間幽幽傳來。

「與夫人不謀而合，耽于絕色，自此山河都黯淡無光。」

我心頭暗喜, 低頭又看看隆起的肚腩……

「便是如今也未變分毫？」

他的手輕撫過孕肚, 聲音中藏著幾分笑意, 「不減反增。」

我略一沉吟，試探地又問：「你既如此歡喜于我, 可愿做點什麼讓夫人我更高興？」

他輕嗯了一聲, 手已不老實地往下移。

我咳嗽了下, 伸手按住。

「夫君誤會了，我的意思是……府里地兒挺大的，不如養幾個面首？」

他放開手, 笑里多了些陰沉。

「哦？夫人是說府里的馬夫有些少了？還是說倒恭桶的人不夠？」

罷了罷了, 我趕緊閉目裝睡。

再鬧下去, 我只怕這滿京城的男倌都得繞著我走了。

他卻還不安分，蹭著我的后背任由一股股熱氣熏得我頭暈眼花。

恍惚之間，我突然記起件要緊事來，咬牙切齒地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

「你那面具呢？明日起都戴著，不到睡覺不準摘！」

他笑得如同偷腥的貓, 伏在我身側，肩頭微顫。

「夫人說什麼便是什麼。」

迷迷糊糊陷入他臂彎之間時，我還在想：除了不能養面首, 除了不能逛南院，這小將軍倒真是人間絕色，無可挑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