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數著時間，不久后，果然聽見了一陣廝殺聲。

兵刃碰撞的聲音越來越近，周遭的私語聲和蠢蠢欲動的人也越來越多。

我盯著瓊花臺入口的方向，直到身穿甲胄的義父帶兵前來，我和義母才松了一口氣。

皇上看著義父，顫聲道：「崔卿，救駕！」

「陛下，臣來遲了。」義父半點不含糊，刀指衛恕。

「忠勇侯？」衛恕瞇了瞇眼，「深夜帶兵進宮，實乃大不敬。」

「本侯是為了清君側，誅奸佞，撥亂反正！」

這話實在擲地有聲，穩穩地落進了瓊花臺還活著的人耳朵里。

話音落地，拖了這麼久的衛恕終于揚劍了結了皇帝的性命。

又是一陣尖叫聲，衛恕用余光瞥了我一眼后，便和義父拼殺在了一起。

17

我和義母、還有五姐出宮時，京中各處已經被幾位兄長和慶州舊部一一把控。

皇子死得干干凈凈，慶州舊部和義父來了一出三請三辭，終于把龍袍套在了他的身上。

反對之人雖有，卻也很快就被壓了下去。

畢竟當日，義父是舍命去救駕、去撥亂反正的。

只是沒能救下陛下罷了。

義父登基稱帝，改朝換代，先后封了義母為后、大哥為太子。

一切事宜都在有條不紊地推進，衛恕死在牢中的消息也昭告了天下。

外面流言紛擾，我端著藥碗，舀了一勺遞到了衛恕嘴邊。

「這藥這麼苦，一勺一勺喂豈不更苦？不如你直接一口喝光？」

衛恕靠在床頭，眉頭輕皺：「不苦，你繼續喂吧。」

我看著衛恕那張苦到五官扭曲的臉，發覺這人自從死遁后，小心思和表情都豐富了不少，越來越黏人了。

「你這身體……義父在瓊花臺只是輕輕踹了你一下，你就病到了現在，幸好大夫說好生將養，日后還能補回來。」

裝模作樣的一腳，衛恕說倒就倒，義父握刀的那只手和我的心都跟著顫了一下。

「確是輕輕一腳，力道還不如你當年的那一踹。」

我干咳了一聲，趕忙又喂了一勺藥。

那時衛恕挨了一腳尚能爬起來，多年磋磨，如今的衛恕挨一腳，當場就暈了過去。

一碗藥喂光，衛恕沉默片刻，忽然翹了翹嘴角。

「筠兒，新朝伊始，我打算改隨母姓，日后我就叫秦恕，再也不是衛家的罪奴了。」

我放下藥碗，心口好似被針扎了一下，握住了眼前人有些泛涼的手。

「好。日后，我叫你秦恕。」

瓊花臺兵變，是一場交易，也是一場合作。

秦恕前些日子夜訪崔府，定下了壽宴逼宮的計劃。

秦恕說亂臣賊子他來做，唯二的條件，是新朝一定要廢除東廠，以及如今東廠中不乏中正之人，不能誅連他們的性命。

沒了秦恕，再加上義父的鐵血手段，東廠迅速瓦解。

秦恕給追隨自己的手下找好了后路，自己則死遁來了崔府養病。

同在府中的三哥花了一天時間才接受秦恕是個假太監。

在得知這個假太監如今還要變成他的妹夫后，三哥的眼角狠狠抽動了兩下，游魂似的走到門邊，仰天長嘆。

「造孽……早知當初在慶州就不罵他了。」

翌日，三哥板著臉塞了一堆補品給秦恕，隨后一言不發地板著臉離開了。

夾在補品中的還有一頁信箋，上書八個大字——

【多有冒犯，前來賠罪】

18

后宮諸事理清后，義母便開始拉著我和五姐，給我們倆選公主的封號。

我站在五姐身后，斟酌了半天，勸道：

「不必封我做公主，我在京中名聲不好聽，現在朝局未穩，要是封了我，那些言官又要上折子了。」

義母愣了愣，五姐想也沒想就說道：「我也不急，就算沒有封號，我和小筠難不成還不是你們的女兒了？」

五姐朝我擠眉弄眼，拽著我跑得飛快。

我和五姐不喜歡宮里拘束的生活，所以直接從崔府各自搬進了兩座相鄰的宅邸。

秦恕算是被我養得越發金貴了，直接稱霸了我的宅子。

直到義父召我入宮，讓我帶上秦恕一起，他才收了爪子，有些茫然地看著我。

「不會是要讓我繼續干活兒吧？」

「不會這麼狠吧？」

我和秦恕四目相對，有些遲疑地雙雙上了馬車。

等我和秦恕到明乾宮時，殿內崔家人已經湊齊了，只有那個常年不見人影的崔六郎不在。

猶記得舉家入京前，我派人給六郎捎了信。

他隔了好幾個月才回信，彼時我們都已經到了京都，而他卻說自己找到了一處道觀，在觀里修行。

我和秦恕跨進殿門，面對齊刷刷投過來的目光，不約而同地頓住了腳步。

等到聽完這次召我進宮是所為何事時，我的腦子反應了許久，都沒能梳理開來。

「所以……天命鳳女的事是假的？」

義母捏了一下我的手，回道：

「這也是我進宮后查出來的一樁舊事。你生父當初為了平步青云、振興謝家，收買了司天監監正，讓他偽造了那勞什子鳳女命格，就連所謂的手握玉璧而生，那玉璧也是穩婆偷偷塞進去的。

」

「偏生鳳凰命格只能出一個，當時若是你先出生，那玉璧就會塞進你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