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乖乖的，下次給你帶糖糕。」

男孩撫上女孩的頭頂，用大人的口吻說道。

「好哎！太子哥哥真好。」

女孩將搖晃著男孩的手臂，悉數將嘴邊的糖漬蹭在他的衣服上，然后向前跑去。

綠色裙裾翩躚，在陽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像一只靈動的蝴蝶。

……

青山圍場。

男孩的身形拔高些，不再圓乎乎胖嘟嘟像個球體。

他身著寶藍騎射服，騎在馬駒上，將小小的弓拉滿。

只聽得「咻～」的一聲，箭矢飛了出去。

男孩跳下馬，朝著箭矢的方向跑去，他拎著一只大兔子，懷里還抱著一只小兔子。

「喏，給你！」

他放下插著箭矢的大兔子，將懷中的小兔子放入女孩的懷里。

「你最喜歡的小兔子。」

「太子哥哥你真好。」

……

畫面轟然破裂，又重新拼湊。

李鈺已經長成書中描述的那般：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

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端了一碗甜湯進來。

「李鈺哥哥，喝湯！」

畫面一轉，李鈺驀地噴出一口鮮血來，猩紅刺目的血將他月華衣袍染成了紅色。

「遲鳶，出宮去，去江南，再也不要回來。」

清冷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

對上李鈺的目光，心中泛起無盡的酸澀。

若不是那天裴昭端給他的那碗甜湯，他是不是也能長命百歲？

他本應該有大好年華，本應該是大鄴未來的儲君。

但現在，他卻像風中殘燭，生命即將燃燒殆盡。

19

李鈺中毒，裴昭端的那碗甜湯里面的藥是貴妃下的，裴將軍是貴妃的母族。

皇上子嗣單薄，二皇子早夭，剩下的便只有太子和三皇子。

李鈺出生未滿周歲被立為太子。

同年二皇子出生不到三月便夭折。

次年，貴妃誕下三皇子。

自此，皇宮中再未誕下一男半女。

皇上身體每況愈下，太醫也未能診斷出什麼異樣來。

待到李鈺十四歲，皇上有意立他為儲君。

李鈺被立為太子，本就遭貴妃嫉恨，為了給自己所誕下的三皇子鋪就前程，買通了李鈺身邊的貼身嬤嬤，每日在他的飲食中下慢性毒藥。

直到李鈺十四歲時，皇上要將他立為儲君，貴妃便徹底慌了。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冒著巨大風險，假借裴昭之手欲將他除之而后快。

讓她不曾想到的是，李鈺從鬼門關走一遭，卻也撿回了半條命，只是活不久了。

而她因為事情敗露，并賜自盡。

而三皇子作為皇上唯二的皇子，被免去懲罰。

20

再后來，三皇子羽翼漸豐，朝中群臣便開始分為太子黨和三皇子黨。

而我爹也卷入了一場莫名其妙的博弈中。

我爹被劃分為太子黨，裴將軍被劃分為三皇子黨。

皇上因忌憚裴將軍手中的十萬重兵，想要除去，而我爹就做了皇上手中的那把刀。

裴將軍被斬首，全府上下被抄家被流放。

而裴昭運氣好，在流放途中僥幸逃出。

兔死狗烹，裴將軍倒了，我爹也沒用了。

隨即我爹便陷入貪墨一案中，被關押在地牢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便感染瘟疫去世。

皇上感念我爹教出一個仁善大智的太子，故而允許我不用搬離太師府。

最后，命運的交織，讓我遇到了扮作乞丐的裴昭……

21

回到太師府，照看裴昭的小廝告訴我他的燒怎麼也退不下來。

我終究還是沒能忍下心來對他視而不見。

掀開床帷，便見他雙眼緊閉，臉頰潮紅，陷入夢魘中，雙手在空中揮動。

我將指腹按在他的唇上，如同久旱逢甘霖，手臂無意識地大力將我帶入懷中。

他的身體燒得如同火爐，哪怕隔著層層衣物，我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熾熱。

「阿鳶～

「阿鳶～」

沙啞的呢喃聲將我的心融化。

他的意識已經燒得昏沉，像一只小鹿，跌跌撞撞，禁錮著我，貪婪地從我身上汲取絲絲涼意。

直至后半夜，他的體溫逐漸降下去。

恢復一絲神志的他，眼神卻變得迷離起來。

手指不安分地在我身上游走，撥動我身上的每一根弦。

我墜入瀑布，陷入泥淖中，又在洶涌的浪潮中起伏。

層層疊障，一波推上一波，一浪卷過一浪。

我在深海中浮沉，溺亡。

……

翌日，天光大亮。

他的燒也盡數退下。

當他緩緩睜開雙眼時，我發現他的眸子竟然如此清亮。

「阿鳶～」

22

三日后，皇宮的方向傳來悠長的鐘聲。

宮中密探傳來消息，三皇子逼宮奪位，太子和皇后娘娘被軟禁。

裴昭不辭而別。

我還沒來得及將密信送出去，太師府便闖入了一群帶刀侍衛。

太師府被抄了家，我被他們發賣到袖招館。

好在我有一技之長加上有姣好的面容，尚且能明哲保身，老鴇便允了我做個清倌兒。

她知我被抄家，無依無靠，給我立下規矩：恩客打賞的銀錢她拿走七成，留下三成讓我裁剪衣裳，購置胭脂水粉。

若是昧下來，不聽話，就會面臨像云蕪那樣的結局。

那天，老鴇把袖招館的所有姐妹叫去前廳，上演了一出殺雞儆猴的戲碼。

她命人將昧下銀錢，企圖逃跑的云蕪綁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