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本就覺得這些年愧對江照影,在這般境況下,便是順水推舟的同意了,反正一切阻力自有裴霽遠去擔。
離開時,裴霽遠意外地回頭看了我一眼。
待眾人散盡,江照影才緩步朝我走近,她嘴角掛著笑意,眼底帶著挑釁,「長姐,我與他在山中的數月相處,并不是什麼天意與緣分,本就是我故意為之,彼時,我就已經暗中知曉他是宣平侯府的世子,更是與你定親之人。」
我神色如常,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喜歡他?」
她一臉玩味,繼而道:「姐姐,我會親手奪走世子妃之位,奪走你所有的一切,這是你欠我的。」
「既然你這般稀罕那世子妃之位,我便讓給你。」
說完,我轉身離去。
她還在我身后叫囂著:「江晏舟,到了此刻,你還要嘴硬挽尊,這不是你讓的,是我親手奪走的。」
她的聲音中滿是得意,希望來日真相揭開,她還能笑得出來。
裴霽遠根本不是真的侯府世子,只是一個鳩占鵲巢之人,來日不管是身份還是世子位,都要一一還到那人手里。
3
江照影口口聲聲說這是我欠她的。
她自幼被送到了莊子上,長大之后,方可接回。這是祖父當年定下的規矩。
她歸來的那天,我就看出來她眼底的怨懟,根本不是表面那般善解人意。
她的身世,注定是見不得光的。
我從不欠她分毫。
當年先帝駕崩,正是國喪期間。
她的母親不過一介歌女,當了父親的外室,還在國喪期間有了她。事情若揭露,便是重罪,誰也逃不掉,祖父只得將她送到莊子上,并且虛報歲數。
可如今,她竟好意思說是我欠了她的。
裴家和江家的婚事,是裴霽遠的祖父和我的祖父一起定下的。
裴霽遠九歲之前,身體有疾,長期病弱,與床榻為伴,是我的祖父救好了他。
裴霽遠的祖父,也就是上一任的宣平侯親自定下婚約,來日兩家結親。
我與裴霽遠的婚事已在三年前敲定。
他們故去,婚事徒生變故。
眾人感慨沒想到我竟是被剛歸來的庶妹搶走了姻緣。
可江照影并不滿足,她對父親說,想要她母親的牌位正大光明的進入江家,為她供奉。
父親猶豫不決之時,我輕聲提醒道:「來日她若是成了世子妃,有司細查身世,讓當年的舊事被抖落出來,國喪期間與歌女廝混,父親的烏紗帽恐會不保。」
只這一句,便讓他拒了江照影的請求。
可是她并沒有歇了心思,反而對父親說她的身份卑微,將來在裴家卻無法立足,想記在主母名下。
當年父親與歌女廝混,立為外室,氣得母親大病了三月,落下了病根兒。如今,她竟然想給母親當女兒,以此來抬高她的身價,天底下竟還有如此可笑的事情。
父親來詢問我的時候,我正在琢磨著藥方子。
他語氣中在試探著我的口風,我輕笑道:「父親,這事我做不了主,舅舅多年來一直對母親病逝耿耿于懷,你今日又故意用那對母女來刺激他,來日待他從邊關歸來,您又當如何解釋呢?」
聞言,他的眼神有些閃爍,似乎在思量著什麼。
他不愿承襲祖父之志,更不愿整日里與醫書藥草為伴,他滿心滿眼只重視他的官途,只要他還在朝中一日,便不會刻意去得罪舅舅。
我看著他此刻的猶豫為難之色,輕笑道:「女兒愿為父親解憂。」
他若有所思地道:「你有什麼辦法?」
「既不想讓她的身世暴露,又能提高她的身份,那不如對外宣稱妹妹是秋姨娘的女兒,自小送到鄉下養病。秋姨娘是貴妾,出身正經人家,這些年又打理府中中饋,形同主母,也算不辱沒了妹妹。」
「好,那就這麼辦。」
他眼底露出了幾分輕松之意,顯然這事是江照影軟磨硬泡求來的,這般解決也算是讓他有個交代了。
從前,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莊子上一趟,現在想來,大概是去看江照影了。
他以為事情得以解決了,實際上并沒有。
江照影想要的,怎麼會是做一個貴妾的女兒呢。
若可以,她恨不得為她的母親討得主母之位。
4
府中正在熱鬧的籌備婚事。
裴霽遠不僅更換了定親人選,就連婚期也提早了半年。
江照影的院子忙成一團,我這里倒是顯得格外清靜。
我喚來貼身丫頭竹葉,「讓你準備的東西都備好了嗎?」
她點了點頭,我交代道:「送出去吧。」
這些,就當是我幫他的。
只希望他回歸侯府的路,走得更順些。
江照影出嫁之時,笑著道:「姐姐,你莫要灰心失意,來日我定讓世子在他的僚屬中為你覓一良人。」
她這話,實在猖狂。
她坐在銅鏡前,而我站在她的身后,從她的妝奩中挑選出一支簪子,戴在她的頭上,「今日妹妹光彩照人,且看來日。」
裴霽遠親自來迎親,更彰顯鄭重。
京都上下一時間流傳的是她們山中初見、救命恩人再度相逢的佳話,更傳唱著侯門世子放下門第之見執意求娶庶女的故事。